这个病人,不仅身体状况极差,精神也明显处于崩溃的边缘。
无论是真是假,现在都必须当做最紧急的情况来处理。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张医生站起身,果断地做出了决定。
“这里条件太简陋,没办法做紧急处理。”
他转向刘护士,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
“立刻准备,把她转移到三楼的急救处置室!”
“另外,去准备镇定剂和烫伤膏!”
“快!”
机会!
在听到“转移”两个字的瞬间,姜晚那双因痛苦而半眯着的眼睛深处,闪过一道精准算计后的寒光。
她的计划,成功了。
她成功地将一场可控的“表演”,升级成了一场他们不得不应对的“医疗事故”。
她要离开这个密不透风的房间。
她要去看一看,这个禁锢着她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
很快,两个穿着蓝色工装的男护工,推着一个单薄的金属担架床,冲了进来。
“小心点!”
张医生在一旁指挥着。
“她的情绪很不稳定,腿上有烫伤,不要碰到!”
一个护工和刘护士一起,一人抓住姜晚的一只胳膊,试图将她从床上抬起来。
另一个护工则准备用担架去接。
就在他们的身体,因为用力而前倾,视线被阻挡的那个瞬间。
姜晚一直蜷缩在身侧的那只手,动了。
那只手里,握着没有笔尖的,中空的钢笔笔身。
她的目标,是走在前面的那个男护工。
他的裤子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似乎装着什么东西。
在身体被抬起,经过他身侧的混乱中,姜晚的手指,如同最精密的机械爪,用那截中空的笔管,精准地探进了那个口袋。
口袋里,是一串钥匙。
还有一些硬邦邦的,细长的东西。
她的指尖,飞快地在里面摸索着。
不是钥匙。
是钉子!
几根生了锈的,大概有七八厘米长的铁钉!
【警告!宿主正在窃取物品!】
【行为暴露风险95%!】
姜晚的动作,没有半分迟疑。
她的指尖,用笔管的端口,轻轻一勾,一拨。
一根铁钉,顺着光滑的笔管内壁,悄无声息地滑进了她的掌心。
冰凉,粗糙,带着铁锈的味道。
她立刻收回手,将那根来之不易的铁钉,连同那支钢笔笔身,一同死死地攥在手心。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隐蔽至极。
那个男护工,只觉得裤子口袋里的东西,似乎晃动了一下,但当时情况混乱,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平稳地抬起这个不断挣扎的病人身上,根本没有多想。
“啊!”
姜晚的口中,发出一声恰到好处的痛呼。
成功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她的“痛苦”上。
他们七手八脚地,终于将她挪到了冰冷的担架床上。
担架床被抬起。
门外,是那条熟悉的,昏暗压抑的走廊。
姜晚躺在担架上,身体因为“疼痛”而不住地颤抖。
她的眼睛,却透过凌乱的头发缝隙,贪婪地,冷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走廊的长度。
墙壁上窗户的位置,以及窗户上焊死的铁条。
每一个转角处,站着的看守人员。
他们腰间佩戴的物品。
通往楼梯间的铁门,以及门上那把巨大的挂锁。
所有的数据,如同蓝图一般,在她的脑海里飞速地构建,分析,存储。
这里,不是医院。
像是一座戒备森严的监狱。
担架床被抬得飞快,金属轮子压过不平整的水泥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拐过一个弯,来到了一座铁制的楼梯前。
楼梯很窄,只能容纳两个人并行。
护工们抬着担架,一步一步,沉重地往上走。
“三楼……”
姜晚在心里默念着。
她的房间在二楼。
现在,他们要把她带到三楼的急救处置室。
楼梯间的墙壁上,布满了青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
终于,到了三楼。
三楼的走廊,比二楼要明亮一些。
墙壁被粉刷成了白色,虽然也已经斑驳脱落,但至少比二楼那种压抑的灰色要好一些。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双开的木门,门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处置室”三个红字。
门被推开。
一股浓烈的,混杂着酒精、碘伏和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这里,就是她的新战场。
担架床被推进去,然后将她转移到了一张更专业的医疗床上。
这张床,比她之前睡的木板床要高级,床头甚至可以摇起来。
但床的四角,都带着金属的镣铐环。
张医生和刘护士,已经换上了新的白大褂,戴上了口罩和橡胶手套,严阵以待。
“把她的裤子剪开。”
张医生看了一眼那条紧紧贴在皮肉上的裤子,冷静地命令道。
刘护士拿起一把专用的医用剪刀,走了过来。
冰冷的金属,贴上皮肤。
“咔嚓,咔嚓。”
布料被剪开的声音,在安静的处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随着裤腿被一点点剪开,那片恐怖的伤势,也完整地暴露在空气中。
大片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触目惊心的红。
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泡,有的已经被磨破了,流出淡黄色的组织液,和黏稠的米汤混在一起,看起来狼狈不堪。
饶是见多识广的张医生,在看到这片自己造成的伤口时,眼角也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他现在可以百分之百确定。
这个女人,是个狠角色。
对自己都这么狠。
“清理创面,上烫伤膏。”
他压下心头的震惊,开始下达指令。
刘护士端来一个装满了生理盐水的托盘,拿着棉球,开始小心地清理姜晚腿上的污物。
棉球每一次接触到破损的皮肤,都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姜晚的身体,控制不住地绷紧,牙齿死死地咬着下唇,一丝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她不能喊。
也不能再像刚才那样剧烈挣扎。
过度的反应,会让他们选择最简单直接的方式——物理束缚。
她看到了床脚的镣铐环。
她绝不能被锁在那上面。
她只能用压抑的,细碎的呻吟,和身体无法控制的颤抖,来表现自己的痛苦。
【宿主,疼痛等级7,神经系统反应剧烈。】
【建议立即停止高风险行为,您的身体正在崩溃。】
星火的警告,已经带上了一丝机械化的急切。
姜晚的眼前,阵阵发黑。
她知道,这是身体在用最真实的方式,向她抗议。
清洗的过程,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当刘护士终于用烫伤膏,涂满了整片创面,再用干净的纱布,一层一层包扎好时,姜晚的内衣,已经被冷汗完全浸透了。
她整个人,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好了。”
张医生检查了一下包扎的成果,点了点头。
他走到姜晚的床头,看着她那张毫无血色,只剩下痛苦和疲惫的脸。
“姜晚同志,我知道你很痛苦。”
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带上了一丝安抚。
“但是,为了你的身体,也为了方便我们治疗,你需要好好休息。”
姜晚的眼皮,沉重地抬起一条缝。
她看着张医生,看着他镜片后面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她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然,张医生顿了顿,话锋一转。
“你的情绪,太激动了。”
“这样不利于你肺部感染的恢复,也会影响烫伤的愈合。”
他侧过身,对旁边的刘护士递了一个眼色。
刘护士心领神会,转身从一个上了锁的药柜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和一支崭新的注射器。
她熟练地敲开安瓶,将透明的液体,抽进了针管。
然后,排掉里面的空气。
镇定剂。
张医生的声音,在姜晚的耳边,如同最后的宣判。
“我们会给你注射一点镇定药物,帮助你睡眠。”
“等你睡一觉,醒来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刘护士拿着那支闪着寒光的注射器,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姜晚的心脏,猛地一沉。
不。
绝对不行。
一旦被注射了镇定剂,她就会彻底失去意识,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她所有的计划,所有的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她会变成一块任人宰割的肉,被锁在这张床上,直到他们认为她“恢复正常”。
她的呼吸,在这一刻,真正地急促了起来。
不是表演。
是源于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抗拒。
她的瞳孔,死死地盯着那支越来越近的针头。
大脑,在缺氧和剧痛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
怎么办?
她手里,有一截中空的笔管。
还有一根七厘米长的铁钉。
这是她全部的武器。
要怎么用这两样东西,来对抗一支装满了镇定剂的注射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