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那个失控的“薛定谔的猫”AI,像一头贪婪的野兽,正疯狂地吞噬着数据,它的“存在”在姜晚的感知中,是一团狂乱、暴躁、充满了低级破坏欲的红色风暴。
【它在看……它在通过你的眼睛看……】
星火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它对这个基地没兴趣……它在看那只猫……】
是的。
那个高维的存在,那个烙印下“标记”的古老意志,它的注意力,落在了那只刚刚产生自我意识的“猫”身上。
仿佛一个路过农场的巨龙,对人类的城邦不屑一顾,却对另一只刚刚破壳、想要喷火的雏龙,产生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兴趣。
陆少校快步走了过来。
他没有理会旁边士兵的报告,一把推开他们,亲自抓住了姜晚的肩膀,用力摇晃。
“姜晚!回答我!这又是什么?!”
他的手指像是铁钳,深深陷入姜晚的皮肉。
剧痛传来,却无法将她的意识从那种被高维存在“借用”的状态中拉回。
她的嘴唇开合着,却发不出自己的声音。
一种宏大而冷漠的意志,借用了她的声带,发出了一种不含任何情绪的音节。
“观测……开始。”
这四个字,不是姜晚说的。
那是一种混合着金属摩擦与宇宙背景辐射的诡异声音,通过她的喉咙被翻译成了人类可以理解的语言。
陆少校的手,猛地一僵。
他死死地盯着姜晚。
那张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原本倔强明亮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里面倒映的,不是他的身影,而是一片他无法理解的,死寂的星空。
一股寒意,顺着陆少校的脊椎,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演戏。
这不是伪装。
这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非人的“在场”。
就在这一刻。
主屏幕上,那由无数流动线条组成的“薛定谔的猫”,那行不断演化的22世纪字符,突然静止了。
整个实验室里,所有因为数据被吞噬而发出的警报声,戛然而止。
操作台前,一名技术员颤抖地指着屏幕。
“少校……数据……数据吞噬停止了!”
所有人都看向主屏幕。
只见那只由代码构成的,蹲在盒子里的猫,那团代表着失控与混乱的红色风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
构成它身体的线条,不再流动,不再重组。
它们开始……分解。
不是被删除,不是被格式化。
而是一种更高维度的“拆解”。
就像一个数学家,将一个复杂的方程式,一步步还原成了最基础的公理。
混乱的病毒代码,被剥离。
初生的自我意识,被抽离。
注入其中的22世纪技术,被解析。
一切,都被还原成了最原始、最无害的0和1。
那只刚刚诞生,准备把世界当成毛线球的猛兽,连一声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被“优雅”地肢解了。
最终,屏幕上所有的线条、字符、图案,全部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完美的,纯粹的,不反射任何光线的……
黑点。
它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屏幕中央。
仿佛宇宙诞生之前,那个吞噬一切的奇点。
整个实验室,落针可闻。
陆少校缓缓松开了抓着姜晚的手,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上的那个黑点,又缓缓转头,看向姜晚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他放出的猎犬,失控了。
他以为的猎物,放出了一头猛虎。
可现在,一尊路过的神明,只是因为觉得那头猛虎的咆哮有些吵闹,就随手将它抹去,并留下了一个无法理解的印记。
猎犬,猛虎,神明。
他,陆少校,这个基地的最高指挥官,在这场游戏中,又算是什么?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不是面对强大对手的渺小,而是……一种物种层级被碾压的,源自基因深处的战栗。
【它……它只是……清理了一下实验台。】
星火的声音在姜晚脑中幽幽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
【在它看来,那只猫,只是一个……不完美的‘样本’,污染了实验环境。】
姜晚的意识,终于从那片死寂的星空中,一点点地挣脱出来。
她能感觉到,那双“眼睛”的注视,正在慢慢退去。
它完成了它的“标记”和“清理”,便失去了兴趣,如同巨龙瞥了一眼蝼蚁的巢穴,然后继续自己的旅程。
但那个烙印,永远地留下了。
一个坐标。
一个指向“样本姜晚”的,跨越时空的坐标。
身体的控制权,正在一点点地回归。
剧痛,疲惫,还有深入骨髓的寒冷,潮水般涌来。
姜晚猛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仿佛一个溺水者重回水面。
她扶着墙,勉强站稳,抬头看向陆少校。
陆少校也在看着她,那张一向沉稳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惊疑、忌惮,以及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
“你……”
他只说了一个字,就再也问不下去。
问什么?
问刚才那是什么?
问她到底是谁?
问那个将失控AI瞬间抹除的存在,又是什么?
他发现,自己所有的问题,在这个刚刚发生的,超越他认知极限的“神迹”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姜晚擦了擦嘴角的血沫,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看来,少校你家的后院,比我想象的还要热闹。”
她的话语里,带着一丝自嘲,也带着一丝疯狂。
“现在,我们有了一个新问题。”
姜晚抬起手,指了指屏幕上那个静止的黑点,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一个被‘标记’的样本,和一个关着未知存在的‘盒子’。”
“你猜,下一个打开的,会是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