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悍恼羞成怒,彻底撕破脸皮,吼道:“殿下巧舌如簧!末将是个粗人,只信手中刀枪!殿下若真有过人本事,何必徒逞口舌之利?可敢与末将下场,切磋一番角力弓马,让弟兄们心服口服?!”
他自恃勇力超群,欲以最直接的方式让李贞出丑。
场下顿时一片寂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李贞身上。
李贞看着王悍,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怜悯:“孤为三军统帅,非是与你争勇斗狠的匹夫。你的挑战,孤接了,但不必孤亲自出手。”
他侧过头,轻声道:“赵猛。”
“末将在!”一直如铁塔般肃立于李贞身后的赵猛,轰然应诺,一步踏出。
沉重的铁靴踏在木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卸下头盔,露出一张疤痕交错、坚毅如岩石的面庞,目光冷冽如刀,直刺王悍。
“王都尉想切磋,你便去陪他活动活动筋骨。”李贞语气平淡,“记得,点到即止,莫要伤了和气,耽误了军务。”
“遵命!”赵猛抱拳,纵身一跃,竟直接从数尺高的点将台上轻飘飘落下,稳稳站在场中,激起一片尘土。
这一手举重若轻的身法,已让不少识货之人倒吸一口凉气。
王悍脸色一变,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咬牙,脱下战袍,露出一身虬结的肌肉,大步走向场中。
“第一项,角力!”有军官高喊。
两人在场中站定,如同猛虎对峙。
王悍率先发力,猛扑上去,试图以蛮力将赵猛摔倒。
然而赵猛身形微微一沉,双足如生根般钉在地上,任由王悍如何发力,竟纹丝不动!
王悍怒吼连连,额头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却感觉像是在推一座山岳!
赵猛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待王悍力竭一瞬,左脚巧妙一绊,右手在其臂膀上一带一压,用了巧劲。
王悍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传来,下盘一空,庞大的身躯竟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砰”地一声巨响,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激起漫天尘土!
校场之上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哗然!
王悍挣扎着爬起来,满脸通红,羞愤欲绝:“不算!你使诈!比弓马!比骑射!”
赵猛面无表情,伸手:“请。”
两人翻身上马,取来硬弓。百步之外,立着箭靶。
王悍深吸一口气,挽弓搭箭,力求挽回颜面。
“嗖!嗖!嗖!”三箭连珠射出,皆中靶心,虽非最中心,却也引得一片喝彩。
他得意地看向赵猛。
赵猛默不作声,催动战马,并非直线冲刺,而是忽左忽右,做出规避动作,同时闪电般抽箭、搭弦、发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嗖!嗖!嗖!”
三声尖啸几乎连成一声!
众人凝神看去,只见那箭靶红心之上,三支雕翎箭几乎首尾相连,精准地钉在同一位置,箭簇深入靶心,箭尾兀自剧烈颤动!
“嘶——!”校场之上,响起一片倒吸冷气之声!这准头,这速度,这骑射功夫,已远超寻常精锐!
王悍面如死灰,握着弓的手微微颤抖,他知道,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赵猛拨马回转,看也不看王悍,对着点将台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禀殿下,末将侥幸,未辱使命!”
李贞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扫向全场,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众将士可看清了?勇武,当如赵将军,不仅有力,更要有技、有智、有临阵不乱之心!
孤不强求人人皆有赵将军之能,但孤要求,自今日起,并州大营所有操练,须革除旧弊,效新法!
练协同、练应变、练技能、练意志!孤要的是一支能打胜仗、能保家卫国的虎狼之师,而非徒有虚名的乌合之众!尔等,可明白?”
“明白!明白!明白!”山呼海啸般的应答声震天动地,无数士兵眼中燃起狂热与信服的光芒。李贞以智折服,以威震慑,顷刻间,已初步收服了军心!
王悍灰头土脸地退回将领队列,低着头,不敢再看李贞一眼。
点兵结束,将士散去,校场上只余下忙碌收拾的兵卒。
李贞在赵猛护卫下,正欲返回大帐,刺史张巡却快步跟了上来,神色复杂,既有敬佩,更有深深的忧虑。
他屏退左右,凑近李贞,压低声音,语速急促:
“殿下今日手段,老臣佩服!整军经武,确乃当务之急!然则……”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并州局势盘根错节,绝非整训士卒便可高枕无忧。
尤以粮草转运使周福,此人乃王悍妻舅,掌控全军粮饷调拨、军械补给之大权,乃长孙司空之门生。
此人贪婪成性,刻薄寡恩,向来阳奉阴违。往日……往日便是他,屡屡克扣拖延各军粮饷,中饱私囊,以致军心浮动,边备松弛。
殿下今日折辱王悍,周福必怀恨在心,老臣恐其……恐其会在粮草军需上,故意刁难掣肘,届时大军无粮,纵有雄兵百万,亦无能为力啊!此乃心腹之患,望殿下明察!”
李贞脚步一顿,目光骤然锐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