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圣明!”裴炎立刻出列,高声附和,“迁都洛阳,利在千秋!可摆脱关陇狭隘之地利,整合天下资源,更能震慑山东、江南,使朝廷政令,畅通无阻!此乃雄主之略也!”
“臣附议!”刘祎之紧随其后,“洛阳宫室完备,漕运便捷,实为理想之都。且远离某些盘根错节的旧势力掣肘,更利于推行新政,选贤任能!”这话意有所指,直指关陇集团。
“末将附议!”程务挺也洪声奏道,“身为将领,末将深知粮草为军中命脉。若朝廷居于洛阳,粮饷转运便捷,边疆将士再无后顾之忧,必能更效死力,保境安民!”
他的表态,代表了军方,尤其是非关陇系将领的立场。
紧接着,大批由科举晋升的寒门官员,以及李贞新设各署的官员,纷纷出列表态支持。
他们早已厌倦了长安旧有的权力格局,渴望一个更能施展才华的新舞台。
朝堂之上,支持迁都的声音迅速压倒了反对派。
李贞看着下方明显分为两大阵营的朝臣,他意识到,武媚娘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不仅利用了“祥瑞”造势,更赢得了寒门、军方和务实派官员的广泛支持。
他这位摄政王,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已然无法与妻子抗衡。
一场激烈的辩论,持续了整个上午。武媚娘逻辑严密,步步为营;反对派则节节败退,只能重复“祖制”、“陵寝”等苍白理由。
最终,李贞面色铁青,看着一边倒的局势,知道已无法挽回。他无力地挥了挥手,声音沙哑:“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然而,武媚娘并未给他“容后”的机会。数日后,李贞因“偶感风寒”,需静养数日,未能临朝。
武媚娘以“二圣”之名,独自主持朝会。在这次没有摄政王在场的朝会上,她迅速通过了由裴炎、刘祎之等人拟定的《请巡幸东都并筹备迁都事宜疏》。
诏书明发天下,宣布:为体察民情,仰承天意,皇帝陛下(象征性)及摄政王、王妃将于秋高气爽之时,巡幸东都洛阳。
着令工部、将作监即刻整修洛阳宫室,户部、兵部、漕运司等衙署,分期分批迁往洛阳办公,并开始转运部分重要典籍、档案、以及国库珍宝。
这“巡幸”二字,不过是一层遮羞布。谁都明白,一旦朝廷中枢迁往洛阳,再想回来,便难如登天。这已是事实上的迁都决定!
诏书一下,天下震动。支持者欢欣鼓舞,反对者如丧考妣。但木已成舟,无人敢公开抗旨。
武媚娘雷厉风行,立即行动起来。她任命裴炎为留后大都督,总揽迁都事宜;程务挺派兵护送第一批重要物资和文书档案东行;大量工匠、民夫被征调至洛阳,加紧修缮宫殿、官署。
整个帝国的资源,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洛阳倾斜。
而摄政王李贞,则被变相地“留”在了长安。诏书中虽言其“需静养”,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武媚娘为了避免他在迁都过程中掣肘,而采取的隔离手段。
就在迁都事宜紧锣密鼓进行,武媚娘坐镇长安,遥控指挥,准备择日启程东赴洛阳之际,一个惊人的噩耗从摄政王府传来:
月黑风高之夜,摄政王李贞所居的正殿寝宫,突发大火!火势凶猛,顷刻间吞噬了殿宇!虽然护卫拼死将昏迷的李贞从火海中抢救出来,但其身受重伤,性命垂危!
消息传到两仪殿时,武媚娘正在批阅洛阳宫苑的扩建图纸。
闻听此讯,她手中的朱笔“啪”地一声掉落在案上,殷红的墨汁染透了图纸的一角。她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体晃了一晃,被身旁的苏慧娘赶紧扶住。
“王爷……情形如何?”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发抖。
“回娘娘,王爷……王爷吸入浓烟,身体多处灼伤,太医正在全力救治,言……言之命在旦夕……”禀报的内侍伏在地上,浑身发抖。
武媚娘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厉色:“查!给本宫彻查!王府守卫森严,何以会无故起火?是意外,还是有人蓄意纵火?
所有相关人员,一律羁押审讯!若有玩忽职守、或心怀叵测者,立斩不赦!”
她的命令迅速下达,整个长安城戒严,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然而,尽管武媚娘反应迅速,态度强硬,但“摄政王险遭不测”的消息,还是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各种猜测和流言,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怎么会这么巧?刚决定迁都,王爷就出事了?”
“听说王妃……早就想独揽大权了……”
“嘘!慎言!不想活了?”
“这火……起得蹊跷啊……”
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聚焦在了两仪殿,聚焦在了那位刚刚以铁腕推动迁都、如今又丈夫危在旦夕的王妃身上。
一股“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阴冷猜测,在暗流中汹涌澎湃。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究竟是天灾,还是……?
武媚娘站在殿窗前,望着长安城沉沉的夜色,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
孩子的父亲正生死未卜,而她,却被推到了阴谋论的风口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