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北疆战神(1 / 2)

落雁涧大捷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并州大营已沉浸在一种紧张而有序的战后节奏中。

将士们清点战利品,救治伤员,修补器械,士气高昂。

然而,摄政王李贞的心中,却无太多胜利的喜悦,反而更加凝重。

阿史那啜虽败,但其主力未损,突厥王庭的态度依旧暧昧不明,北疆的和平远未到来。更重要的是,此战暴露出敌军情报的精准,王悍这个叛徒带来的危害,远超预期。

必须尽快从俘虏口中,获取更多关于突厥内部动向的信息。

中军大帐旁,临时辟出了一处守卫森严的营帐,专门用于安置此次战役中俘获的突厥重要将领。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位在乱军中死战不退、最后身负数创力竭被擒的突厥千夫长——巴图。

巴图年约三十,身材魁梧如山,虬髯戟张,即使重伤在身,被捆缚在简陋的床榻上,一双虎目依旧圆睁,喷射着不屈的怒火。

白芷已为他处理了伤口,但他对前来送药换药的医官和守卫,始终怒目而视,一言不发,如同被困的猛兽。

这一日,李贞未着王服,只穿了一身便于活动的箭袖戎装,走进了这间充满药味和血腥气的营帐。他挥手让守卫退下,独自走到巴图榻前。

巴图看到李贞,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疼得额头冷汗直冒。

“不必起身。”李贞开口,用的是流利的突厥语,声音平静,“你的伤很重,需要静养。”

巴图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位唐军主帅竟会说突厥话,而且语气如此平和。他冷哼一声,扭过头去,用生硬的汉语骂道:“要杀就杀!休要假仁假义!”

李贞不以为意,自顾自地在一旁的木墩上坐下,看了看旁边案几上未曾动过的饭菜和汤药,澹澹道:“绝食求死,是懦夫的行为。真正的勇士,就算死,也该吃饱了,拿着刀,死在战场上。”

巴图猛地转过头,怒视李贞:“你说谁是懦夫?!”

“连饭都不敢吃,药都不敢喝,不是懦夫是什么?”李贞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难道你怕我在里面下毒?”

“你!”巴图气得脸色发青,却又无言以对。他猛地抓起旁边的肉饼,狠狠咬了一口,又端起药碗,咕都都灌了下去,然后将空碗重重顿在案上,瞪着李贞,意思是:老子吃了!你能怎样?

李贞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他站起身,走到帐中空地,活动了一下手腕,看向巴图:“听说你是阿史那啜麾下第一勐士,力能搏狼?躺着养伤也无趣,敢不敢与本王活动活动筋骨?你若能胜我,我放你走。”

巴图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被强烈的战意取代。他虽重伤,但天生神力,近身搏斗自信不输任何人。“你说真的?”

“君无戏言。”李贞澹澹道。

巴图低吼一声,挣扎着站起身,虽然脚步虚浮,但那股彪悍的气势依旧迫人。他扔掉上身破烂的皮甲,露出筋肉虬结、布满伤疤的古铜色胸膛。

帐内空间有限,两人相距五步站定。没有裁判,没有规则,只有最原始的力量与技巧的碰撞。巴图率先发动攻击,如同暴怒的棕熊,合身扑上,巨掌直抓李贞肩膀!他虽受伤,这一扑依旧势大力沉。

李贞不闪不避,左脚猛踏地面,腰胯发力,右臂如灵蛇般探出,并非硬接,而是巧妙地搭上巴图的手腕,顺势一带,同时脚下使绊!正是军中实战擒拿的功夫,讲究以巧破力!

巴图万万没想到李贞身手如此灵活,重心一失,庞大的身躯向前踉跄。李贞趁势贴近,手肘如锤,轻轻点在他肋下伤口附近。巴图闷哼一声,剧痛传来,力道一泄,被李贞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重重砸在地上!

“砰!”尘土飞扬。

巴图躺在地上,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帐顶。

他败了?竟然在一个照面间,就被这个看似文雅的唐朝王爷放倒了?

虽然他有伤在身,但对方显然也未尽全力。

李贞伸出手,将他拉了起来。“你伤未愈,力气不足三成。胜之不武。等你伤好了,我们再比过。”

巴图脸色变幻不定,既有挫败,又有一丝被尊重的复杂感觉。他喘着粗气,瓮声道:“你……你身手不错。”

“光有力气不够,打仗要靠脑子,也要靠技巧。”李贞拍拍他的肩膀,“走,出去透透气,比比箭法。”

校场之上,李贞命人立好箭靶,距离百步。他取过一张制式强弓,搭箭上弦,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嗖嗖嗖”连珠三箭,皆中红心,箭簇深入靶心,尾羽剧颤。

巴图看得眼皮直跳。这箭法,放在草原上也是一等一的神射手了。他接过亲卫递来的突厥强弓,深吸一口气,勉力拉开,但手臂伤口剧痛,准头大失,三箭只有一箭堪堪上靶。

高下立判。

巴图放下弓,面色灰暗,第一次低下了高傲的头颅。草原法则,崇拜强者。李贞在拳脚和箭法上展现出的实力,已然赢得了他的初步认可。

李贞没有趁机羞辱,而是与他并肩而立,望着北方广袤的草原,语气变得深沉:“巴图,你们突厥人,为何总要南下劫掠?”

巴图哼道:“草原苦寒,缺衣少食,不抢,怎么活?”

“所以就要用刀箭去抢夺别人的粮食,杀害别人的父母,掳掠别人的妻女?”李贞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着他,“你有没有想过,并州、代州的百姓,他们也是人,他们也想过安稳日子。

你们的牛羊是命,他们的庄稼就不是心血?你们的孩儿是骨肉,他们的孩子就该沦为奴隶?”

巴图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无言以对。烧杀抢掠,在草原上本是天经地义,但被李贞如此直指核心地追问,他内心深处某些固有的观念,竟有些动摇。

“打仗,会死很多人。”李贞的声音低沉下去,“死的,都是像你这样的勇士,是家中的顶梁柱,是父母的儿子,是妻子的丈夫,是孩子的父亲。无论是唐人,还是突厥人,血流在地上,颜色都是一样的。”

他指向远处正在操练的唐军,以及更远处隐约可见的互市场所:“你看,开通互市,用你们的皮货、马匹,换我们的粮食、茶叶、布匹,各取所需,不用死人,大家都能活下去,都能过得更好。

这难道不比刀兵相见,更有智慧,更像个真正的勇士该追求的道路吗?”

巴图沉默了。他想起部落里那些因为严寒和饥饿死去的老人孩子,想起每次南下抢劫时,双方士卒惨烈的厮杀,想起倒在落雁涧的袍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