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洛阳城巨大的轮廓在稀薄的天光下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沉默地俯瞰着兵临城下的不速之客。
赵敏率领的两万铁血卫,经过连日急行军和潼关一战的洗礼,虽风尘仆仆,但军容整肃,杀气内敛,鸦雀无声地列阵于北郊邙山脚下,与洛阳高耸的北门——徽安门遥遥相对。
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张力。城头之上,火把通明,盔甲的反光连成一片,弓弩手引弦待发,数量远超平日守备。
一面硕大的“吴”字王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宣示着对此地的绝对控制。
显然,潼关失守的消息,已如疾风般传回,吴王李恪早有准备。
赵敏一身戎装,骑乘骏马立于阵前,目光锐利如鹰,扫过城头严阵以待的守军。她心中清楚,最艰难的一关到了。
武力夺取潼关是不得已而为之,但面对帝都洛阳,绝不能轻易动武,否则“叛乱”的罪名便坐实了,于晋王殿下的大义名分有损。
天色渐亮,东方泛起鱼肚白。突然,徽安门紧闭的城门楼上,出现了一群身影。
为首者身着亲王常服,年约三旬,面容阴鸷,目光锐利中带着一丝倨傲,正是吴王李恪。他身侧簇拥着多名顶盔贯甲的将领和文官模样的幕僚。
“城下何人,胆敢擅率大军,逼近京畿?!欲反耶?”吴王的声音透过清晨寒冷的空气传来,带着居高临下的斥责。
赵敏深吸一口气,催马向前几步,运足中气,清越的声音响彻阵前:“末将并州都督赵敏,奉晋王殿下令,率铁血卫入京拱卫!国本动荡,奸佞潜藏,晋王殿下心系社稷,特命我等前来,肃清宫闱,以正视听!”
她刻意略去“圣旨”或“诏令”,只强调晋王李贞的命令,并将此行定义为“拱卫”和“肃清”,占据道义高地。
吴王闻言,发出一阵冷笑:“李贞?他有何权力调兵进入洛阳?赵敏,你休要巧言令色!尔等无诏带兵,擅闯潼关,杀伤守将,已是形同叛逆!
本王奉旨留守京师,岂容尔等乱臣贼子祸乱朝纲!速速退去,或可保全尸,否则,天兵一到,尔等皆为齑粉!”
“吴王殿下!”赵敏毫无惧色,声音更厉,“究竟谁是乱臣贼子,天下自有公论!晋王殿下乃皇室至亲,为国为民,岂能坐视江山倾颓?
今日,这洛阳城,末将进定了!只为迎奉晋王,护佑幼主,清君侧,靖国难!”
“狂妄!”吴王勃然变色,厉声道,“牙尖嘴利,也改不了你犯上作乱的事实!传令:四门戒严,没有本王手谕,任何人不得出入!弓弩手准备,城外叛军,敢近城墙百步者,格杀勿论!”
随着他的命令,城头上顿时一片紧张的弓弦拉动之声,雪亮的箭镞在曙光中闪烁着寒光。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大战一触即发。
赵敏身后,铁血卫将士们握紧了兵刃,阵型微微调整,散发出凛冽的战意。但他们也深知,强攻帝都,代价巨大,且将彻底背负叛军之名。
时间在紧张的对峙中一点点流逝。太阳跃出地平线,将金光洒向大地,却无法融化这凝固般的僵局。赵敏心中焦急,她知道拖延下去对自己不利。
吴王可以凭借城墙固守,并从周边调集援军,而自己孤军深入,粮草补给皆是问题,晋王殿下在城内的处境更是岌岌可危。
她尝试了几次喊话,指责吴王囚禁晋王、图谋不轨,但吴王只是冷笑以对,反唇相讥,咬死“无诏进京即为谋反”的律条。
双方唇枪舌剑,谁也说服不了谁,局面陷入了僵持。
城上城下,数万双眼睛相互瞪视,空气仿佛都要燃烧起来。铁血卫的骑兵们开始不安地挪动马蹄,战马喷着响鼻,躁动不安。
一些低级军官望向赵敏,眼神中带着询问,只需她一声令下,这沉默的火山便会爆发。
赵敏的手按在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强攻的念头在她脑中盘旋,但理智告诉她,那是最坏的选择。
她在等,等一个变数,等晋王殿下在城内的安排,或者……等那个新加入的盟友,慕容婉所说的“棋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意想不到的变化发生了。
并非赵敏所在的北门徽安门,而是位于东面的建春门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隐约的喧哗声,紧接着,似乎有兵器撞击和呐喊声响起,虽然短暂,但在死寂的清晨格外刺耳。
吴王及其麾下将领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纷纷扭头东望。城下的铁血卫将士们也骚动起来,引颈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