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两人提着装满食水和干粮的篮子回来。蜉蝣也睁开了眼,目光扫过篮子:“够了,继续上路。” 众人收拾妥当,再次踏上前往听雪坞的路,马车轱辘声在镇外的土路上渐渐远去。
这一路走的不快,他们越过一座小山,在小山的交界处分明就是两个季节,山脉将两地分割,整个世界像被巨斧劈开,来时的路是冬季,前面一片绿油油的,乃是春夏之季。
谢不信惊叫:“快看!”
身后的山路还覆着残雪,松树枝头挂着冰棱,往前不过十步,却见溪水潺潺,岸边长满绿油油的蕨类植物,甚至有粉色野花在石缝里探出头。
“这山梁竟能隔开季节?” 慕苏酥打开车窗,伸手去接飘落的雪花,指尖却被对面飘来的暖风拂得发痒。蜉蝣掀起车帘一角,只见山脉如黛色屏风,将寒冬与暖春截然分割,阳光照在分界线上,半边雪色皑皑,半边草色青青,当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好神奇。
越往姑苏境内走,气温越高。谢不信热得把棉衣脱下来系在腰间,露出里面被汗水浸透的中衣:“这鬼天气,前一刻还冰天雪地,现在恨不得跳溪里洗澡!”
苏昌河默不作声地松松衣襟,连素来沉稳的苏喆也退下了大氅,取下毡帽,任由风吹散额角的汗珠。
进了城更是暑气蒸腾。青石板路被晒得发烫,街边小贩叫卖着冰镇酸梅汤,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糕的香味。蜉蝣率先走进一家绸缎庄,身上的大氅早已捂得她后背生汗,不等伙计招呼,便指着一匹月白色杭绸道:“做身利落些的衣裙,要透气的里子。”
慕苏酥挑了匹水绿色的软缎,谢不信则盯上了柜台上的竹编凉帽。苏昌河付银子时,见蜉蝣对着铜镜扯了扯厚重的毛领,忽然低声对她道:“你先买身换洗的衣裳,旧衣服让伙计送去浆洗,新作的可以不着急。我们歇息一日,明日再走。”
等众人换上春衫走出绸缎庄,才觉得像是从蒸笼里逃了出来。蜉蝣穿着新做的月白衣裙,长发用玉簪挽起,露出一节雪白的颈子。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忽然对谢不信说:“去买些冰湃酸梅汤吧。”
这个时候喝一碗,想必是十分舒服的。
他们在姑苏城内歇息了一日,补充了些换洗衣物,然后就去了“听雪坞”这个半废弃的山庄。
马车驶离城郭,渐渐驶入一片连绵的丘陵地带。越靠近听雪坞,空气越发湿润,道旁的草木也愈发繁茂,各色不知名的野花竞相开放,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行至一处山坳,马车停了下来。众人下车,眼前的景象让他们不禁惊叹。只见前方群山环抱,中间是一片开阔的谷地,一条清澈的溪流如银练般蜿蜒流淌,溪边遍布着高大的梅树。此时虽不是梅花盛开的季节,但枝繁叶茂,绿意盎然。
“这就是听雪坞?” 谢不信忍不住感叹道。
众人沿着溪边的小径走进谷地,只见一座半废弃的山庄坐落在溪流旁。山庄的院墙有些残破,爬满了藤蔓植物,院门上的匾额已有些褪色,上面 “听雪坞” 三个大字依稀可辨。
走进院内,只见三进的院落布局规整,正房、厢房错落有致。只是久无人居,院子里杂草丛生,落叶满地。但院内的几棵老梅树枝干虬曲,生机勃勃,想必到了冬季,梅花盛开,定然美不胜收。
穿过前院,踩着碎石路上半掩的枯叶来到后院,一股若有似无的硫磺味混着湿土气息飘来。苏昌河撩开缠绕在竹篱笆上的野蔷薇,枝桠间漏下的光斑里,能看见水汽正从前方矮墙后袅袅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