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接了福晋的吩咐,脸上没什么表情,安安静静地应了声,就转身往库房去了。
三天时间,要想不挨罚,一刻都耽误不了。
人性中最大的恶,是在自己最小的权力范围内,最大限度地为难别人。福晋就是其典型代表。
那批新到的江南纱料堆在库房最里头的樟木箱子里,颜色十分鲜亮,质地轻薄得像烟,娇气得很,稍微不留神就会勾丝,超级无敌难伺候。
但是真的绝美,是现代粗糙的欧根纱完全比不了的。
库房里头光线不好,只有高处一个小窗户透点光进来,灰尘在光柱里慢悠悠地飘。
青禾一个人点了盏小油灯,把那些滑溜溜的纱料一匹匹小心取出来,在临时搭起来的宽木板子上慢慢展开。
青禾对这些身外之物一向不甚在意,也被美了一大跟头,心里头不由自主地想象起拿来做什么样式的衣服最好看。
定了定神,她将五指展开,手指头特别轻特别慢地摸过去,就着灯光仔细看有没有瑕疵,脏点或者路上磕碰出来的损伤。
每查完一匹,就得按着品级、颜色、花样分好,用软纸隔开,重新卷起来,再记到册子上。
虽然布料真的美不胜收,但这活儿也真的又枯燥又累人。
盯着看久了眼睛发酸,老是弯着腰背也僵。
库房里闷热不透风,细密的汗珠把她额前的头发都打湿了。
她也没别的法子,只能一声不吭一匹接一匹地查着。
任凭心里头一万只草泥马在奔腾,露出来的动作却一直稳稳当当,看不出一点着急或者埋怨。好像这不是刁难,就是个普通活儿。
这是来清朝学的本事之一。
空荡荡的库房里,一时间只有布料轻轻的摩擦声和笔在纸上写的沙沙声。
她关在库房里闷着,外头张保却一天里找了她好几回不得见。
每次小太监都说“青禾姐姐在库房清点料子呢,福晋吩咐的急差”。
一有有二又有三,一来一去的,他便觉得奇怪,什么金贵物件清点起来要一整天不见人影?
他性子直,但不傻,觉出不对劲后马上重拾“包打听”老本行,花了一点碎银子找了个相熟小太监。
不到半个时辰就有消息回来,果然说是福晋故意刁难,派了个特别麻烦耗时的活儿,还只给三天时间。
张保皱紧了眉头。
这是十五爷后宅的事,他一个外头当差的侍卫,虽说有当过十五阿哥哈哈珠子的情分在,说起来也算是自己人。
但这等事实在不好插手,做不好便是明着驳了福晋的面子。
他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心里着急,脑子却没有打结,没一会儿便想出个办法。
他悄悄找到两个在行宫当差的小宫女,是以前得过他帮忙的,人还算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