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里的青禾,立刻被卷入年关将近的忙碌之中。
幸好,胤禑似乎也格外忙碌,或是刻意回避,竟一连数日未曾在她面前出现,更没有召她去近前伺候。青禾乐得清闲,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协助王进善处理年节事务上。
经过这些年的经营,如今的十五阿哥府早已不是初开府时的光景。总管太监王进善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青禾偶尔提点的毛头小子了。
他近来手段愈发老练,而且很懂得恩威并施,将府里一百多号人,无论是从宫里带出来的老人,还是内务府后来派来的新人,都调理得服服帖帖。
各项事务也处理得井井有条,规矩分明,整个府邸像一架保养得宜的精密仪器,运转得顺畅无比。
筹备过年的一切都是惯例,有旧例可循,有得力的人手去执行,青禾需要操心的地方并不多。
她难得地度过了一段相对轻松平静的时光。
看着府里张灯结彩,准备着祭祀、宫宴、各处的年礼、下人的赏赐......虽然繁琐,却是一种程式化的安稳,就像前世她上班上得很累的时候,就很希望自己是流水线的女工,不需要用脑子的幸福。
青禾甚至抽空和翠喜芸香在自己屋里小小地聚了聚,算是过了个不错的年。她心里盘算着,等出了正月,天气暖和些,就能再去小院添置些东西了。
然而,紫禁城里的年,从来都不只是团圆和喜庆。政治的波澜,总会以各种方式,悄无声息地漫溢到这些龙子凤孙的府邸之中。
正月二十九,康熙皇帝下旨,停发了八阿哥胤禩的俸禄及属官钱粮。
消息传到十五阿哥府时,青禾正在和王进善核对年后侧福晋进门所需器皿的清单。王进善听着小太监的低语,面色不变,只眼神微微沉了沉,挥手让那人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和青禾对着单子。
但府里的气氛,还是肉眼可见地变得微妙地紧绷起来。下人们走路的声音更轻了,交谈时眼神里多了几分揣测和谨慎。连胤禑书房那边传来的动静,似乎都比往日更沉寂了些。
青禾不算精通历史,但对康熙朝这场着名的“海东青事件”还是有所耳闻的。康熙五十三年十一月,胤禩派人给康熙进献两只海东青,不料鹰送到御前时已是奄奄一息。康熙勃然大怒,认为这是胤禩对自己的诅咒。
去年此时,青禾没有伴驾去热河,未能亲眼目睹这历史性的一幕,但通过多次熬夜刷步步惊心,她知道康熙当时甚至不留情面地当众斥责胤禩是“辛者库贱妇所生”,并宣布与他“父子之恩绝矣”。
“辛者库贱妇......”
她不去深思君臣、父子的政治博弈与复杂恩怨情仇。
仅仅只是“辛者库贱妇”这个词就足以让她浑身发冷。
那是一个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曾经有过无数个肌肤之亲的日夜,但一旦触怒天威,还是被如此随意轻贱,连带着儿子所有的努力和才华,都可以被用出身轻易全盘否定。
天家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