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亟需一个契机来狠狠打击八爷党,稳固自己的权威,来一次彻底的杀鸡儆猴?
这个念头让青禾脊背发凉,她不敢再深想下去。这已经不是当面斥责“辛者库贱妇之子”这种层面的羞辱了,已经是撇开父子恩情的权利争夺了。
天家父子之间尚且如此算计冷酷,还有什么情分可言?
她暗自庆幸,幸好自己穿越到了十五阿哥胤禑府中。胤禑生母王氏出身汉军旗,地位不算很高,胤禑本人年纪尚轻,未曾封爵,虽然近来和雍亲王走得比较近,但还未真正卷入核心的权力争斗,是个相对边缘的皇子。
在他府里虽然不可能大富大贵,甚至偶尔还会因为身份低微而被势利眼的下人或福晋刁难,但至少,项上人头是能保得住的。
想到这里,她甚至有些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之前她那样不管不顾地和胤禑吵架,直言不愿做妾,换做是在另一个性情暴戾的皇子府里,只怕早就被拖出去不知道埋在哪口枯井里了。她现在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操心晚膳的菜色和侧福晋的院落布置,已是万幸。
“真是......无知者无畏啊。”她小声咕哝了一句,带着点自嘲。
看来以后更要谨言慎行,在这吃人的地方能平安活到出宫那天,就是最大的胜利了。
府里的气氛因为朝堂的震动而持续低迷了几天,但生活总要继续。
年节刚过,三月侧福晋就要进门,许多准备工作不能停下。王进善显然是个中老手,很快便将众人的情绪安抚下来,大家渐渐从屏息凝神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只是言行间更多了几分谨慎。
胤禑似乎也更忙了,青禾偶尔在正房外远远看见他,他总是步履匆匆,眉头微锁,像是在思量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依旧没有特意召见青禾,两人之间仿佛形成了一种默契的冷战停火状态。青禾乐得轻松,将更多精力放在自己的身上。
她开始更详细地规划小院的布置,盘算着需要添置哪些家具物什,甚至偷偷画起了草图。药膳方子和病例记录也整理得更加系统,她想着,等出宫后,或许真能靠着这点手艺开个药膳铺子,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本以为至少在侧福晋瓜尔佳氏进门前,能一直维持这种表面平静的日常。
没想到,青禾还是太年轻,将深宫庭院的日子想得太过简单了。
这日,倒春寒来得十足猛烈,冷风裹挟着湿气,穿透厚厚的棉帘,直往人骨头缝里钻。青禾正垂手侍立在正房里侍膳,她眼观鼻鼻观心,但耳朵里却一句不落地听着胤禑和福晋用晚膳的对话。
胤禑已经接连好几日不曾踏足正房用晚膳了,不是在书房随意对付几口,便是去了哪个兄弟府上吃酒应酬。
今日难得见他过来,福晋脸上虽依旧端着持重,眼梢眉角却比平日柔和了几分。
屋内炭火烧得足,暖意融融,膳桌上摆着八九样精致菜肴,虽比不得宫宴奢华,却也体现了皇子福晋的用心。
一道葱烧海参乌黑发亮,一道鹿筋烧口蘑香气扑鼻,另有清蒸鸭子、烩三鲜、炒时蔬并几样清爽小菜,中间还簇拥着一品热气腾腾的羊肉锅子,正是驱寒的好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