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此人,许是学医养成的习性,有个不算优点的优点。或者说,是在深宫后院中难得的生存智慧。
她的脑子不太会胡乱转弯。
一旦认清现实,确定了眼前该做什么,便会收起无用的情绪,一门心思扎进去。既然胤禛让她来熟悉菜圃,孙嫲嫲又明确安排了活计,她便不再东想西想。
于是,她接过孙嫲嫲递过来的小锄头和马扎,并未多言,只学着旁边仆役的样子,开始在指定的菜畦里给豆角秧松土除草。
她确实没正经干过农活,前世是埋头书本的医学生,今生在宫里府里也多是做一些家务活,就算去了怀柔庄子,农活也大多都是钱兴和赵老四做。
尽管如此,多年的宫女生涯早已将规矩与条理刻进了她的骨子里。她本就心细,看了一会儿便摸到了窍门:不能用蛮力,手腕要放松,用小锄头的尖角轻轻抛开植株根部的土壤,既除了杂草又松了土,还不会伤及根系。
动作起初还有些生涩,但很快便流畅起来。她做得极为仔细,眼神专注,细致地往前慢慢推进。
初夏的阳光已渐显热力,不多时,青禾的额角便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靛蓝色的粗布衣衫后背也洇湿了一小块。她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汗,继续埋头苦干,认真的侧影倒比园中许多娇养的花木更显坚韧。
孙嫲嫲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原本存着几分审视与预备给狐媚子下马威的心倒是渐渐消散了。
她见过的想在王爷面前露脸的女子不少,但能像眼前这位一样沉下心来,不怕脏不怕累,踏踏实实蹲在地里干农活的,还真是头一个。
她原以为王爷特意安排进园子还交代让她看着的,多半是个心思活络,仗着几分颜色就想攀高枝的轻浮女子,没成想,竟是个吃得下苦的踏实人。
看她干活那架势,虽不熟练,却认真投入稳扎稳打,倒是不像作伪。
孙嫲嫲想着,紧绷的脸色不知不觉缓和了几分。
从古至今,干农活的时候,时间都会像被按下了快进键,当全身心投入到重复而富有节奏的劳动中时,心思变得纯粹,身体虽然劳累,精神却有种放空的轻松感。
青禾只觉得才沿着田垄往前推进了一小段距离,日头却已经不知不觉升到了头顶,身后也传来了孙嫲嫲的声音:“姑娘,时辰到了,先用午膳吧,歇歇晌再干。”
青禾应了一声,刚想站起来,谁知双腿因长时间保持蹲坐蜷曲的姿势,血脉不通,早已麻木得不听使唤,刚一用力,便是一阵钻心的酸麻,她“哎呦”一声,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险些摔个狗吃屎。
她慌忙扶住膝盖,龇牙咧嘴地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不过酸爽的滋味倒是让她瞬间在抖音看到过的小妙招。据说腿麻的时候,只要把手举过头顶,很快就能缓解。
可当时只顾着乐,根本没记住是要举同侧手还是对侧手!
管他呢!大力出奇迹!
于是,孙嫲嫲眼里,刚才还麻利干活的姑娘,此刻却像个突然被点了穴的稻草人,两只手臂一起笔直地高高举过头顶,姿态颇为怪异滑稽。
孙嫲嫲:这......这......
但还真别说,这法子真的有效!没一会儿腿上的麻劲儿就过了大半。
青禾试着转了转脚踝,又轻轻跺了跺脚,虽然还有点不舒服,但总算勉强能走路了。
她收回举得发酸的手臂,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一瘸一拐地向孙嫲嫲走去,脸上不免带了些讪讪之色。
尴尬死了......丢人丢到家了......第一天上班就在直属领导面前表演行为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