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脱胎换骨(1 / 2)

二月的最后一场雪化尽时,院角那株老梅终于落尽了最后的花瓣。嫩绿的新芽从褐色的枝干上钻出来,在微寒的春风里颤巍巍地舒展。东院书房窗台上那盆水仙开到了尾声,残香混合着新翻泥土的气息,在空气里若有若无地飘荡。

贾赦和邢悦对坐在临窗的炕上,中间的红木小几上,端端正正放着两个巴掌大的紫檀木盒。盒盖打开着,里面各衬着一方素白锦缎,锦缎中央,那两枚【强体丸】静静躺着,莹白如玉,云纹流转。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丹丸上,竟折射出温润的光晕。草木的清香弥漫开来,闻之令人精神一振。

“老爷先请。”邢悦轻声说。

贾赦却没有动。他盯着那两枚丹药看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夫人可知,为夫年轻时,也曾寻访过不少所谓‘仙丹’。”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那时荒唐,总想找些立竿见影的玩意儿。什么海外进贡的‘龙虎金丹’,什么终南山道士炼的‘九转还魂散’......吃了不少,除了上火流鼻血,屁用没有。”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丹丸表面。触手温润,不冰不烫,像是上好的暖玉。“但这枚不同。”他抬眼看向邢悦,“仙家所赐,夫人亲验。为夫信得过。”

邢悦心中一暖。她拿起属于自己的那枚,丹丸在掌心微微发烫,像是有生命一般。“妾身陪着老爷。”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将丹药送入口中。

没有想象中吞咽的滞涩。丹丸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热的清流,顺着喉管滑下。初时只是暖,渐渐变成热,那热意并不灼人,反而像泡在温泉里,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

贾赦闭上眼。

他首先感觉到的是经络——那些年轻时骑马摔伤、饮酒过度、纵情声色留下的暗伤,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过。左肩那道三年前围猎时被野猪撞伤、每逢阴雨天就隐隐作痛的旧伤处,此刻正汩汩地涌出暖流,那纠缠了三年的滞涩感,正在一点点化开。

然后是骨骼。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暖流在骨髓深处游走,所过之处,传来轻微的、几不可闻的“噼啪”声,像是枯木逢春,重新焕发生机。他常年微驼的脊背不自觉地挺直了,那些因久坐书房、伏案推演而僵硬的关节,变得柔韧灵活。

最奇妙的是五感。窗外的风声变得清晰——他能分辨出风穿过老梅树枝丫时细微的呜咽,能听见墙角泥土里虫蚁窸窣的爬行声。阳光照在脸上的温度、空气中水仙残香的层次、甚至自己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韵律......一切都变得鲜明而生动。

他睁开眼。

世界从未如此清晰。书案上宣纸的纹理、多宝格上玉器的莹润、窗棂上雕刻的每一道花纹......细节分明,纤毫毕现。而他的眼睛——他看不见自己的眼睛,却能感觉到视野前所未有的开阔明亮,像是蒙尘的镜子被擦得干干净净。

再看邢悦,她也正缓缓睁眼。

如果说贾赦的变化是锐利、是焕发,那么邢悦的变化,就是洗涤、是重生。

她原本就因美颜丹而改善的肌肤,此刻更是透出一种莹润的光泽,不是脂粉堆砌出来的白,而是从肌理深处透出的、健康自然的红润。那些因生育可能留下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亏损——偶尔的腰酸、月事时隐隐的腹痛、秋冬季手脚容易冰凉的毛病——此刻都被那股暖流温柔地修补、填平。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指尖。指甲泛着健康的粉晕,指腹圆润。她轻轻按了按小腹,那里常年有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温热的、充满生机的暖。

这不是容颜的修饰,这是根本的补益。是真正的“强体”。

“夫人......”贾赦的声音响起,带着掩饰不住的惊叹。

邢悦转头看他,也怔住了。

眼前的贾赦,还是那个贾赦。眉眼、鼻梁、下颌的线条都没有变。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是眼神,清亮锐利,一扫往日的浑浊;是气色,红润饱满,不见丝毫青白;是整个人透出来的那股精气神,挺拔、昂扬,像一柄收入鞘中却掩不住锋芒的剑。

他坐在那里,背脊挺直,肩背开阔,竟让她想起多年前远远见过一面的老国公爷——不是容貌像,是那种久居上位、掌控一切的气度,开始在他身上显露出雏形。

“老爷......”邢悦喃喃。

贾赦忽然笑了。不是往常那种或敷衍或得意的笑,而是从心底漾开的、舒畅开怀的笑。他站起身,伸展了一下四肢,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

“走,夫人,陪为夫去院里练一趟拳!”

说罢,也不等邢悦回答,自己先大步流星地出去了。那步伐稳健有力,落地有声,每一步都踏得实实在在。

邢悦忙跟上。

院子里,春日的阳光正好。贾赦已经脱去了外袍,只穿着一身利落的深蓝色箭袖练功服。他先站了个桩,闭目调息片刻,然后起手——

一套拳打下来,行云流水。

从前的拳法也算熟练,但总有些地方透着滞涩,有些转换略显生硬。今日却全然不同了。每一个动作都圆融贯通,发力时如江河奔涌,收势时如古松凝立。拳风所过,带起地上的尘土,竟隐约有破空之声。

最后一式收势,贾赦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绵长悠远,在清冷的空气里凝成一道白练,久久不散。

他转过身,额角有细密的汗珠,但呼吸平稳,眼神亮得惊人。

“此丹神效!”他朗声道,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为夫觉得,如今便是去围场猎虎,也手到擒来!”

邢悦站在廊下,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模样,心底涌起一股难言的喜悦。她走上前,递上自己的绢帕:“老爷汗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