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广场之上,时间与空间都仿佛被那股名为“绝望”的气息所冻结。
那个由扭曲法则重构而成的“首领”,正一步步走向倒在光之巨树下的苏九。他走得很慢,像是在品味一场酝酿已久的处决。每一步落下,脚下的金色阵图便无声地湮灭一块,化作最纯粹的虚无,连修复的机会都没有。
他眼中的暴怒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程序化的杀意。他要删除这个“污染”了他存在的低维“病毒”,连带着对方的“道”,一同彻底格式化。
秦越挣扎着站起来,咳出的鲜血染红了胸襟,他手中的黑色魔珠早已黯淡无光,但他依旧横跨一步,摆出了一个决死守护的架势。他知道这是螳臂当车,但他天机门的字典里,没有抛下同伴独自逃生的字眼。
林悦瘫坐在地,那台宝贝得不行的平板电脑已经彻底报废,散发着一股电子元件烧焦的糊味。他看着那个步步紧逼的魔神,看着气息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苏九,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代码,什么法则,什么权限,在绝对的“删除”指令面前,都成了笑话。
“完了……这次真要被清空回收站了……”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哭腔。
苏九的意识,正坠入一片无尽的黑暗。身体的控制权早已丢失,每一个细胞都在那股残留的“熵”之力的侵蚀下哀嚎、分解。他那引以为傲、包容万象的“道”,此刻像一个被注入了亿万行恶意代码的程序,濒临崩溃。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正在被一点点抹去,就像沙滩上的字迹,被冰冷的海水无情地冲刷。
不甘心。
他还有未竟之事,还有要守护的人。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试图重新凝聚自己的意志,可那股来自更高维度的恶意,如同一座无法撼动的山,死死地压在他的灵魂之上。
那“首领”已经走到了苏九面前,高高地举起了那只由无数猩红眼球构成的、足以抹除一切的手掌。
“结束了。”
冰冷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
就在这时。
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叹息声,在死寂的广场上,轻飘飘地响起。
“唉……”
这声叹息很轻,却像一滴水落入了滚烫的油锅,瞬间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氛围。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个即将下手的“首领”,都下意识地转向了声音的来源——那个一直以来都像个惊弓之鸟,只负责解说和瑟瑟发抖的老向导。
只见他缓缓地、颤巍巍地,向前走了一步。
“老先生,别!”秦越嘶声喊道,以为这老人是要去送死。
然而,老向导没有理他。他只是抬起头,那双浑浊的老眼,静静地看着那不可一世的“首领”,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绝望,只有一种……看透了万古沧桑的倦怠。
“闹够了吗?”
老向导开口了。声音依旧沙哑,但其中蕴含的某种东西,变了。那不再是一个凡人的声音,而像是一块古老的磐石,在与整座城市、乃至整个遗迹的脉动共鸣。
那“首领”举起的手掌,第一次,停顿在了半空中。他猩红的眼眸微微收缩,审视着这个不起眼的老人,似乎想从他身上找出什么异常。
“一只蝼蚁,也敢对我说话?”
“蝼蚁?”老向导笑了笑,脸上的皱纹仿佛都舒展开了。他那有些佝偻的腰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地,挺直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势,从他那看似孱弱的身体里升腾而起。那不是力量,不是能量,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属于此地的“存在感”。仿佛他不是站在广场上,而是他本身,就是这广场的一部分,是那光之巨树的影子,是穹顶星辰的呼吸。
“我靠……”林悦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嘴巴张成了“o”型,“这……这老爷子……站姿的底层代码好像被重写了!”
老向导挺直了身躯,原本浑浊的双眼,此刻清澈得如同两片浓缩的星空。他看着“首领”,摇了摇头。
“我不是蝼蚁。”他的声音变得沉稳而悠远,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历史的重量,“我只是一个看门的。一个……看了太久,有些厌倦了的看门人。”
“看门人?”“首领”的语气里出现了一丝真正的疑惑。
“你踏过界了。”老向导没有直接回答,他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指向“首领”脚下那片被抹除的虚无,“‘裂痕’的造物,可以在‘门’外咆哮,可以尝试破解‘门’上的锁。但你不该,也不允许,将‘门’内的地板,砸穿一个洞。”
话音未落,他将那根手指,轻轻点在了自己脚下的地面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没有任何光影特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