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是来索求一条通往地狱的单程票。
村落依旧与世隔绝,宁静祥和。村民们看到苏九,眼神复杂,有敬畏,有警惕,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到了同类的亲近。守护者血脉之间的感应,是做不了假的。
长老的竹屋前,那位发丝如雪、眼神却如深潭般宁静的老人,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到来,正坐在门前的石凳上,悠然地泡着茶。
“坐。”长老没有抬头,只是示意了一下对面的石凳。
苏九依言坐下。
两人之间,没有一句多余的寒暄。长老为他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茶香清冽,能洗涤人心。
“你的血,躁动不安。”长老终于开口,他的目光落在苏九的身上,仿佛能看透他身体里每一分力量的流转,“你和它们,正面交手了。”
“是。”苏九没有隐瞒。
“输了?”
“赢了局部,输了全局。”苏九坦然道。
长老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我们守了无数岁月,输了无数次。每一次,都以为找到了克敌制胜的方法,但每一次,都被它们用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轻易地化解。孩子,这不是力量的战争,是‘存在’本身的战争。我们的‘存在’,在它们的‘存在’面前,太过脆弱。”
“所以,只能坐以待毙?”苏九反问。
长老沉默了,他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深沉的悲哀。那是无数次失败和牺牲后,沉淀下来的绝望。
“我来,不是为了听您说这些的。”苏-九看着长老,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去源界。我需要一条路。”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长老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停滞了一瞬。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死死地盯着苏九,像是要将他看穿。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长老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严厉的斥责,“源界?那是‘根’!是‘源’!你一个‘枝叶’,跑到‘树根’里去,你想做什么?你只会被同化、吸收,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我们守护者一族,曾经最强大的先祖,也曾尝试过你这个疯狂的想法。他去了,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连他的名字,都在我们的传承记忆里,被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慢慢抹去了!”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浇在苏九心头。
连名字都会被抹去?这比那个“医生”的手段,还要恐怖百倍。
“我别无选择。”苏九的声音很轻,却无比坚定,“地球等不起了。与其坐在这里,看着家被一点点拆掉,不如去它们家里,放一把火。哪怕,我自己就是那把火。”
长老看着苏-九那双燃烧着决意的眼睛,久久不语。
竹屋周围,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只有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和茶水蒸腾的丝丝白气。
许久,许久。
长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一声叹息,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眼中的巨浪退去,重新化作深不见底的潭水,只是潭底,多了一丝苏九看不懂的情绪。
“路,是有的。”
长老的声音,变得飘渺而古老。
“我们守护者一族,代代相传的,除了这份血脉,还有一个最核心的秘密。一个……通往源界的坐标,和开启它的仪式。”
苏九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但开启它,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长老看着他,眼神变得无比凝重,“仪式需要三样东西。第一,一个足够强大的‘锚点’,用来在源界的法则风暴中,定位我们这个世界的坐标,不至于迷失。第二,一把‘钥匙’,用来撕开两个世界之间最薄弱的那层壁垒。以及最后……一份足以惊动源界法则的‘祭品’。”
“这些东西,在哪里?”苏九追问。
长老没有回答,而是缓缓站起身,走进了身后的竹屋。片刻后,他捧着一个古朴的木盒,走了出来。
他打开木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三样东西。
一块巴掌大小的、布满了裂纹的青铜碎片,上面刻画着山川河流的古老纹路。
一截不知是何种生物的、晶莹剔透的白色指骨。
以及……一颗已经彻底石化,却依然散发着微弱心跳的,金色心脏。
“‘锚点’,是当年大地龙脉崩碎时,遗留下的核心碎片,‘地皇之心’的残片。”
“‘钥匙’,是那位闯入源界后,唯一被送回来的东西,先祖的‘神骨’。”
“至于‘祭品’……”
长老的目光,落在了那颗石化的金色心脏上,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哀伤与敬意。
“它需要一个活着的、拥有最纯粹守护者血脉的强者,献出自己全部的生命和灵魂,去‘唤醒’它。用自己的‘存在’,去购买一张……单程票。”
长老抬起头,平静地看着苏九。
“孩子,你现在还想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