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苏九的声音依旧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慵懒,与杜宏这边山崩地裂般的绝望,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出来就出来,叫那么大声干什么,我又不是听不见。”
“大师!苏大师!她……她要杀我!全村人都要杀我!我被堵住了,我走不了啊!”杜宏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是恐惧被挤压到极限后,发出的破音。
“哦,堵住了啊。”苏九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那你把车窗摇下来,跟他们说,谁敢动你一下,你立刻就把怀里那个盒子打开,扔到村子正中央的水井里。”
杜宏的大脑当机了三秒。
打开?扔进井里?
这跟抱着煤气罐喊“谁过来我跟谁同归于尽”有什么区别?
“大师,你……你这是要我……”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苏九的声音里终于多了一丝不耐烦,“一,被他们当场打死。二,按我说的做,赌一把。你自己选。”
不等杜宏回答,苏九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忘了告诉你。那女鬼的怨气,是跟着那个盒子走的。你把它扔进水井,等于把怨气投进了整个村子的命脉。到时候,就不是死你一个人的事了。我想,这个道理,你们村里总该有几个脑子清醒的人能想明白。”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杜宏脑中的混沌。
他明白了。
这是苏九教他的……玉石俱焚的阳谋。
他就是那个人质,而他怀里的盒子,就是绑在他身上的炸弹。
杜宏深吸一口气,那股冰冷的空气呛得他肺管子生疼,却也让他找回了一丝理智。他颤抖着手,按下了车窗。
“都别过来!”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声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的,“我怀里这个东西,就是招来那女鬼的根源!你们谁再往前一步,我就把它打开,扔进村头那口老井里!到时候,大家……大家一起死!”
他的声音在寒夜里传出很远,那些举着锄头和扁担,正群情激愤的村民们,脚步果然顿住了。
他们可以不怕一个落魄的杜宏,但他们怕鬼,更怕死。
尤其是村里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听到“老井”两个字,脸色瞬间变得比死人还难看。那口井,是全村的水源,也是风水上的“龙眼”,要是被这种邪物污染了,那整个杜家村就真的完了。
场面,一时间僵持住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死寂中,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从人群后方响了起来。
“呵呵,杜家的娃娃,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耍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
众人闻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对襟唐装,手里盘着两颗油亮核桃的干瘦老者,正背着手,慢悠悠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这人面生得很,没人认识他。但他一出场,那股子从容不迫的气度,和看穿一切的眼神,竟让周围鼓噪的村民们不自觉地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老者径直走到车前,无视了杜宏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怀里的红木盒子。
“六十年前,杜方海从‘寡妇坟’里偷走‘嫁衣魂匣’,害死同伴,引鬼入门,欠下血债。这笔债,本该由他自己偿还,可惜他命硬,苟活了几十年。现在,轮到你了。”老者慢条斯理地说道,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王大爷刚才只跟杜宏一个人说了这桩秘闻,可这个外乡人,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连“嫁衣魂匣”这种名字都叫了出来!
杜宏更是如遭雷击,他死死地盯着这个神秘老者,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浮现。
“你……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老者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重要的是,我是来帮你们解决麻烦的。这女鬼怨气冲天,已经成了气候,再让她闹下去,不出三日,杜家村必将化为鬼蜮,寸草不生。”
他转过身,面向所有村民,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诸位乡亲,想要活命,就得听我的。这女鬼,因杜家而起,也必须由杜家来平。这叫,解铃还须系铃人。”
村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上前一步,恭敬地问道:“老先生,那……那我们该怎么做?”
老者伸出两根干枯的手指:“第一,把杜宏和他怀里的魂匣,给我绑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上。槐树属阴,能聚阴,可以把女鬼的怨气都吸引过去,不至于波及全村。”
村民们一听,立刻就有人响应,纷纷举起了手里的绳子和农具,目光不善地逼向杜d宏的车。
“第二呢?”村长又问。
老者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第二,取三牲祭品,公鸡血,黑狗牙,还有……杜宏眉心的一点血。我要开坛做法,布一个‘引鬼入瓮局’,将这女鬼的魂魄,彻底炼化,永绝后患!”
“炼化?”
电话那头,一直沉默着的苏九,突然轻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