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以为,自己情路坎坷,是遇人不淑,是命运不公。她将所有的原因都归结于外界,归结于那些男人。她从未想过,问题可能出在自己身上。
她那张引以为傲的脸,给了她自信,也给了她一种莫名的优越感。她觉得,凭着这张脸,她就应该得到最好的爱情,最好的生活。所以,当现实一次次给她耳光时,她不解,愤怒,继而自怜。
而高远的出现,满足了她所有的幻想。他英俊,多金,体贴,完美得像一个定制的梦。她沉溺其中,心甘情愿地交出自己的一切,包括那些正在悄然流逝的事业运和健康运。
她不是没有察觉到异常,只是她不敢去深思,不愿去相信。她害怕这个完美的梦,会像之前的那些一样,再次破碎。
直到今天,苏-九像一个冷酷的外科医生,用最锋利的手术刀,切开了她所有的伪装,露出了里面早已腐烂流脓的伤口。
疼。
疼得撕心裂肺。
但也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地清创,去腐生肌。
她终于明白了。
她那坎坷的情路,遇到的那些人渣,甚至高远这个“运贼”,都只是她自身“因果”的外在显现。她就像一个身上有伤口的人,伤口不愈合,自然会招来苍蝇。赶走一只,还会有下一只。
真正要做的,不是打苍蝇,而是治好自己的伤。
这个过程,就是所谓的“相术与因果的融合”。不再是肤浅地看一张脸的富贵贫贱,而是透过这张脸,去洞察背后驱动命运的、无形的因果法则。
她的“相术”,在这一刻,不再是对外貌的执着,而是对自我命运的深刻洞察。这种理解上的飞跃,是过去十年,她读再多时尚杂志,用再贵的护肤品也无法企及的。
林婉儿缓缓地从地上撑起身体,膝盖早已麻木,右臂的石膏沉重得像一块石头。她没有去擦脸上的污渍,只是对着苏九,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该怎么做?”
这一次,她的声音里没有了迷茫和哭泣,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
“回家去。”苏九看着她,“不是你那个租来的高级公寓,是你父母的家。”
林婉儿的身体微微一僵。
“把你十年前做过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苏九的语气不带任何情绪,“然后,去你奶奶的坟前,也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林婉-儿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很难。
比让她去跟一百个客户谈判,比让她熬十个通宵做方案,都难上千倍万倍。
那是撕开自己最丑陋的伤疤,赤裸裸地展示在最亲近的人面前。
但她知道,这是她必须走的路。是她还债的第一步。
“去吧。”苏九摆了摆手,像是赶走一只苍蝇,“等你做完了,再来找我。”
林婉儿又看了他一眼,想说声谢谢,却觉得这两个字太过苍白。她再次鞠了一躬,然后转身,拖着疲惫而伤痕累累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出了九玄阁。
她的背影,依旧狼狈,但不知为何,却比她穿着职业套装,妆容精致地走进来时,要挺直了许多。
苏九目送她离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老街的拐角。
他收回目光,端起桌上那杯已经有些凉了的茶,一饮而尽。
就在刚才,林婉儿下定决心,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清楚地看到,萦绕在她眉宇间,那道代表着姻缘坎坷的黑色裂痕,悄然淡去了一丝。
虽然微弱,但确确实实地发生了变化。
然而,让苏九微微蹙眉的,并不是这个。
而是在那道变淡的裂痕深处,在那片驳杂混乱的气场之中,有一点极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红芒,一闪而逝。
那红芒,不属于她自身的福运,也并非来自高远那样的邪术。
它古老,纯粹,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强大的联结之力,仿佛……是传说中,执掌世间姻缘的那一根线。
苏九的指尖,在太师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事情,好像比他预想的,要有趣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