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苏九的指尖,微微一颤。
那缕灵气,开始以一种玄奥的频率,轻轻震动。
这震动,带动着那团凝固的业力,也开始随之共鸣。
对于沉沦在无边黑暗与痛苦中的魏晋来说,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扔进寒冰地狱的石头,永恒地承受着刺骨的煎熬。
就在他以为这种折磨将永无止境时,一缕温暖,从外界传来。
这温暖没有驱散寒冷,却让这片混沌的黑暗,开始有了“秩序”。
那些曾经疯狂撕咬他神魂的痛苦,不再是杂乱无章的噪音。它们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梳理、归类,变成了一段段清晰的、可以被“阅读”的信息。
他看到了那个被他泄露天机,导致家破人oga的商人,临死前的不甘。
他看到了那个被他断言克夫,最终孤独终老的女人,一生的眼泪。
他看到了自己为了钱财,信口雌黄,颠倒黑白,所造下的,一桩桩,一件件的罪。
这些罪业,依旧在灼烧着他,但那种感觉,却变了。
不再是纯粹的、毁灭性的痛苦。
而是一种……沉重的,可以被背负的“责任”。
那团凝固的“焦炭”,在灵气的震动下,开始松动,剥落。一丝丝黑色的业力,不再是狂暴的毒虫,而是化作涓涓细流,重新汇入了他那几近枯竭的神魂之中。
堵塞的河道,被疏通了。
虽然河里流淌的,依旧是苦涩的、浑浊的“业”水,但它,终于可以再次流动了。
“呼——”
病床上,魏晋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浮上了水面。
他那双紧闭的眼睛,豁然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苏九那张平静无波的脸。
“你……”魏晋的嘴唇翕动,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醒了?”苏九收回手指,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吃了吗”。
魏晋的眼眶,瞬间红了。
他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没有一丝力气。他只能躺在那里,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他没死。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股曾经让他生不如死的业力,此刻正安静地在他的神魂中流淌。它们依然沉重,依然痛苦,但他却第一次,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它们的存在,理解它们的来由。
他知道,自己被救了。
不是被抹去了罪孽,而是被赋予了……偿还罪孽的资格。
“苏……苏大师……”魏晋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大恩……不言谢……”
苏九拉过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将那本漆黑的“天书”,随手放在了床头柜上。
“书,我拿回来了。”
魏晋的目光,落在天书上,身体下意识地一颤,眼神里满是后怕。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极度羞愧与懊悔的神情。
“我……我没能……”
“你尽力了。”苏九打断了他,“你用自己的方法,拖延了时间,给我留下了足够清晰的线索。做得不错。”
这句平淡的夸奖,却让魏晋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他活了半辈子,从未被人如此肯定过。而这份肯定,竟是在他犯下弥天大错,差点万劫不复之后,由一个神仙般的人物给予的。
他哭了许久,才慢慢平复下来。
“大师,从今往后,我魏晋这条烂命,就是您的了。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无二话。”
苏九不置可否。
魏晋喘息了片刻,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我这种罪人,已经不配再碰玄学之术。但我魏家,还有一本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一直被我藏在老宅的地窖里,连我女儿都不知道。”
他看着苏九,眼神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虔诚。
“那是我魏家真正的算命秘籍,不是外面那些骗人的玩意儿。我以前……悟性不够,心术不正,只学了些皮毛,就自以为是,才走了邪路。”
“现在,我想把它……献给您。”魏晋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只有在您这样的高人手里,它才不会蒙尘,才能真正地……发扬光大。”
苏九的目光,从魏晋的脸上,移到了床头柜那本漆黑的“天书”上。
然后,他又看向了魏晋。
他忽然开口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祖上,可有出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人物?”
魏晋一愣,努力回忆了片刻,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没听说过,祖祖辈辈,都是在街头巷尾混饭吃的算命先生,没一个成大器的。”
苏-九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魏晋急了:“大师,那本秘籍……”
“等你出院,自己拿给我。”苏九淡淡道。
他走到病房门口,手已经搭在了门把上,却又忽然停下。
他转过头,看着床头柜上那本漆黑的“天书”,又看了看魏晋,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对了,忘了告诉你。那本书,以后就归你了。”
魏晋的瞳孔,骤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