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看着她,迟疑了片刻,然后,顺从着内心的指引,朝前迈出了半步。
就是这半步,彻底击溃了林曼卿所有的克制。她猛地张开双臂,将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孩,紧紧地、用力地拥进了怀里。
“我的乖囡……外婆的乖囡啊……”
老人的怀抱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雅的栀子花香,和妈妈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她的手抚过苏瑶的头发,拂过她纤细的脊背,力道很轻,却又带着无法言说的珍重。她的声音破碎而哽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句话:“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温热的泪水很快浸透了苏瑶肩头的校服布料,那滚烫的温度,像是要把这十六年的思念与心痛,尽数传递过来。
旁边的苏振庭,缓缓地站起了身。他手中的龙头拐杖“笃”的一声,沉稳地拄在地上。他没有看紧紧相拥的祖孙俩,而是微微别过脸,抬起手,用粗糙的指腹快速地拭过眼角。
等他再转过脸来时,眼眶已然通红,嘴角却紧紧地绷着,努力维持着一家之长的沉稳与威严。
“回来就好。”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沙哑了许多。他的目光一寸一寸地落在苏瑶的脸上,从清秀的眉,到与女儿如出一辙的眼,再到倔强又柔软的唇线,像是要把这空白了十六年的光阴,在这一刻全都细细描摹回来。
哭了许久,林曼卿才终于舍得松开苏瑶。她拉着女孩的手,指尖的温度都在发烫。她带着她走到沙发边,弯腰捡起地上的锦盒,用有些颤抖的手指将其打开。
锦盒里铺着一块绛色的软绒布,上面静静地躺着一个巴掌大的银质长命锁。锁身上雕刻着精致的祥云纹路,中间“长命百岁”四个字,因为常年的摩挲,边缘已经被磨得温润发亮。
“这是你满月的时候,外婆给你戴上的。”林曼卿的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凉的银锁,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你妈妈说你皮肤嫩,怕硌着,我特意让银匠把锁边打薄了三分。当年……当年你被抱走的时候,我就攥着这把锁,哭了三天三夜……”
说着,她又转身从旁边那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行李箱里,翻出一个用蓝布包裹得整整齐齐的方块。她层层打开,露出里面已经微微泛黄的襁褓。
“还有这个,这是外婆亲手给你缝的小被子。”她展开一角,指给苏瑶看,“上面的兰花,还是我照着院子里的花样绣的,异常精致就是站在上面的一样,你小时候啊,就最爱恋这床小被子,没有它,怎么哄都睡不着……”
苏瑶的目光落在襁褓上那朵绣得精致的兰花上,又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那把银锁的边缘。
冰凉的金属,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润的光泽。
就在指尖触碰的刹那,仿佛有某些细碎的、遥远的画面在脑海深处一闪而过——一个温暖的怀抱,一段轻柔的哼唱,还有……脖子上那沉甸甸的、令人安心的触感。
那些画面太快,抓不住,却留下了一丝真实不虚的暖意。
“外公……外婆……”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两位老人,低声唤道。声音不大,带着一丝初醒般的微哑,却清晰地落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哎!”苏振庭重重地“嗯”了一声,他走上前,抬起那只拄着拐杖的手,轻轻地、郑重地拍了拍苏瑶的肩膀。
站在一旁的沈砚舟,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眼眶一阵阵发热。他悄悄地退到角落,拿出手机,点开大哥的对话框,飞快地打下一行字:
【哥,外公外婆见到瑶瑶了,老太太抱着她哭呢,场面……我有点好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