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刚越过沈家庄园高大的雕花铁栏,将庭院里的草木染上一层薄金。
客厅里,林曼卿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张她偏爱的藤椅上。她没看窗外的景,也没喝手边的早茶,只是低着头,用指腹反复摩挲着掌心那把银质长命锁。锁身在晨光下泛着温润柔和的光泽,那是苏瑶昨晚睡前摘下,由她亲手收好的。
“我不走了。”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正在不远处整理着装的苏振庭,闻言动作一顿。他刚系好深灰色中山装的最后一粒盘扣,手里还捏着一份今早助理专程从送来的加急文件。那份文件的封面上,用醒目的红字标注着“云海市合作项目最终议定”,行程表上明确写着:九点,专机飞云海。他身旁的公文包,甚至连拉链都还没来得及拉严。
“你说什么?”他转过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林曼卿抬起头,将银锁小心翼翼地放回锦盒里,动作慢条斯理,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具仪式感的事情。她抬手,轻轻拨了拨鬓边那支固定的珍珠发卡,“我留在这儿,陪瑶瑶。你那个公司,离了谁就转不了了?让副总先去盯着。”
她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定。
苏振庭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这位出身将门、一辈子都以优雅从容示人的妻子,行事向来有度,唯独在与外孙女相关的事情上,寸步不让,甚至有些“蛮不讲理”。
他叹了口气,走上前,在那张藤椅旁停下。他微微弯下腰,伸手替她理了理旗袍微皱的下摆,语气放缓,带着商量的意味:“曼卿,我不是不让你留,可是云海那边……”
“云海云海,你都快七十的人了!”林曼卿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她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但那锐利里,更多的是一种积压已久的嗔怪,“你忘了当年你爸临终前是怎么跟你说的?‘家,比什么都重’。现在瑶瑶才刚回来,我这个当外婆的不在这里守着,像话吗?”
一句话,就把苏振庭噎得说不出半个字来。
这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沈澈和沈屿一前一后地从楼上下来,两人都已换好外出的衣服。看到客厅里这副情景,兄弟俩心下了然,对视一眼后,沈澈率先开口,朝苏振庭微微颔首:“外公,外婆,早上好。我先去公司了。
沈屿也跟着点头,声音温和:“我去医院查个房,晚点回来陪您二老吃饭。”
两个外孙的沉稳与通透,像是一剂台阶,递到了苏振庭面前。他看着两个年轻人挺拔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看妻子那双写满固执与期盼的眼睛,终是无奈地松了口。
“罢了,罢了。”他摆了摆手,像是投降一般,“我让老张去吧。”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无奈与纵容:“……对,通知下去,我今天不去机场了,直接回公司。云海的项目,让张副总代我去……嗯,对,我得陪老太太。”
挂了电话,他最后看了一眼林曼卿,拎起公文包往外走,临出门前,还是不放心地回头叮嘱了一句:“晚上有个跨国视频会议,书房留给我,别给我捣乱。”
林曼卿心不在焉地挥了挥手,心思早就不在他身上了。
苏振庭一走,客厅里刚清静了没多久,楼梯上又传来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沈砚舟背着书包,像阵风似的从楼上冲了下来,那头标志性的银发在晨光里乱糟糟地翘着。
他径直扑到林曼卿面前,像只大型犬一样把脸凑过去,故意夸张地噘着嘴,声音里满是委屈:“外婆!您是不是有了妹妹,就不疼我了?我昨晚都没跟您说上话!”
林曼卿被他这副耍宝的样子逗笑了,眼里的那点执拗瞬间化成了温柔的笑意。她伸出手,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轻轻拍了一下,力道轻得像羽毛拂过:“没大没小的!胡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