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夜,来得总是很准时。当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从哈德逊河上退去,曼哈顿的万家灯火便次第亮起,汇成一片璀璨的星海。
在这片星海之上,沈家位于顶层公寓的餐厅里,暖色的灯光,正安静地流淌着。
这里没有水晶吊灯的炫目,也没有奢华繁复的装饰。长长的实木餐桌上,铺着素雅的米白色桌布,摆着几道由家庭厨师精心烹制的、带着亚洲风味的家常菜。热气氤氲,饭菜的香气混合在一起,构成了一种名为“生活”的味道。
在创世纪集团,他是发号施令的董事长;而在这里,他只是一个回家的丈夫和父亲。
沈敬言脱下了那身笔挺的西装,换上了一件质地柔软的深灰色羊绒衫。他身上那股久居上位的压迫性气场,被这柔和的家居服与温暖的灯光冲淡了许多,只剩下属于父亲的沉稳与温和。
他的视线,几乎没有离开过一双儿女。他会自然地给苏瑶夹一筷子她爱吃的清蒸鱼,又会不动声色地将沈砚舟不爱吃的青椒挪到一边。这些动作微小而娴熟,仿佛已经重复了千百遍。
苏瑶安静地坐在旁边,小口地吃着饭。刚开始的几天,面对这种家庭聚餐,她总会有些许的拘谨和不知所措,像一个小心翼翼的客人。但现在,她已经能够很自然地融入这种氛围。
她听着沈砚舟聊米国的趣事,嘴角会不自觉地弯起。她甚至会主动开口,问一些关于米国高中生活的问题。
“那他们的课后作业多吗?”
“作业?那也配叫作业?”沈砚舟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瑶瑶我跟你说,顶多半小时就能搞定。剩下的时间,他们不是去橄榄球队就是去参加戏剧社,一个个精力旺盛得不行。”
一家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话题轻松而随意,从学校的趣事,到今天看到的展览,再到窗外哪一栋楼的灯光最特别。
沈敬言大多数时候是安静的倾听者。他几乎不怎么说话,但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家人。当苏婉宁和儿子斗嘴时,他看着妻子;当沈砚舟讲到激动处手舞足蹈时,他看着儿子;而当苏瑶开口说话时,他的全部注意力,便会立刻集中到女儿身上。
他的眼神专注而柔和,像一汪深潭,将女儿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清晰地倒映其中。
苏瑶感受着这股视线,不再像最初那样感到羞涩。那是一种沉甸甸的、却又让人无比安心的注视。她知道,在这个家里,她是被关注、被在乎、被爱着的。
晚餐结束后,佣人很快收拾好了餐桌。
苏婉宁擦了擦手,很自然地走到了客厅一角那架黑色的斯坦威三角钢琴前。她掀开琴盖,纤长的手指落在黑白琴键上,没有去看乐谱,一段悠扬而舒缓的旋律便流淌了出来。
是德彪西的《月光》。
琴声如水,温柔地倾泻在客厅的每一个角落,将窗外的喧嚣与繁华隔绝开来。
沈敬言走到沙发旁坐下,手里拿着一份财经报纸,却没有翻开。他只是靠在那里,闭着眼睛,安静地听着妻子的琴声。沈砚舟则瘫在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掏出手机,却也难得地没有打游戏,只是在浏览着什么,整个人显得很放松。
这是这个家庭晚餐后的保留节目,是他们之间一种无声的默契。
苏瑶站在那里,静静地听着。母亲的琴声里,没有音乐厅里的炫技与华丽,只有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柔与平和。那一个个音符,仿佛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让她内心感到一片宁静。
她想起了自己那把长笛,在学校音乐社团,她选修的长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