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沈氏夫妻点头之后,沈澈和苏瑶之间的空气,就不一样了。那是一种旁人未必能立刻察觉,但身处其中的人却无比清晰的改变。
比如早餐时,沈澈会极其自然地将自己面前那杯温好的牛奶,推到苏瑶手边。比如在客厅看电视时,苏瑶只是轻轻打了个喷嚏,还没等她自己有什么反应,一件带着沈澈体温的外套就已经披在了她的肩上。再比如,两人偶尔在走廊上相遇,目光相接,即便一句话都不说,那种无声的、只有彼此能懂的笑意,也足以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不一样。
他们没有刻意做什么,但爱意这种东西,是藏不住的。它会从眼神里,从下意识的动作里,从每一个不经意的细节里,悄悄地流淌出来。
而沈屿,是第一个捕捉到这些细节的人。
这天晚上,家庭医生来给苏婉宁做例行的身体检查。等待结果的时候,一家人都在客厅里坐着。
苏瑶有些犯困,靠在沙发上,眼皮开始打架。沈澈坐在她身边,很自然地伸出手臂,轻轻揽住她的肩膀,让她可以安稳地靠在自己身上。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坐在对面单人沙发上的沈屿,正翻着一本医学期刊,他从书页上方抬起眼,目光在沈澈和苏瑶身上停留了两秒,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垂下,继续看书。
但任谁都没有注意到,他的书页,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翻动过。
半小时后,医生确认苏婉宁身体各项指标都很好,便离开了。大家也都各自回房休息。沈澈送苏瑶回到房间门口。
“早点睡吧。”他说。
“嗯,大哥晚安。”苏瑶小声说。
沈澈没有立刻离开,他抬起手,将她额前一缕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
“明天见。”他的声音很低。
“明天见。”苏瑶的脸颊有些发烫,她转身飞快地开门进屋,关上了门。
沈澈看着紧闭的房门,嘴角噙着一抹轻轻的笑意,转身准备回房。刚走两步,就看到了等在走廊尽头的沈屿。
“阿屿?怎么还没睡?”沈澈问。
“等大哥。”沈屿的语气很平静,“能去你书房聊聊吗?”
沈澈的书房里,没有开主灯,只亮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沈屿自己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没有客套,也没有兜圈子。
“大哥。”他开口,目光直视着沈澈,“你和瑶瑶,在一起了。”他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沈澈并不意外,他这个二弟,心思一向比谁都敏锐。
“是。”沈澈坦然承认。
这个干脆的回答,让沈屿准备好的一系列试探都落了空。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重新组织语言。“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久前。”
“爸妈知道吗?”
“知道。”沈澈说,“他们同意了。”
沈屿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原以为,自己会是第一个需要面对这件事的人。
“大哥,我没有反对的意思。”沈屿的声音依旧冷静,但比平时多了一丝作为兄长的严肃,“我只是需要确认一件事。”
“你说。”
“你对瑶瑶,是认真的吗?”沈屿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是那种,会持续一辈子的认真,还是……只是一时的新鲜感?”
“阿屿。”沈澈的脸色沉了下来,“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你不是。”沈屿摇头,“但瑶瑶不一样,她和我们以前接触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她是我亲妹妹。”
“我知道。”
“你不一定知道。”沈屿说,他的口吻带着外科医生独有的冷静,“她过去吃了太多苦,内心很敏感,极度缺乏安全感。她对你的感情,很可能混杂了亲情、依赖、感激……甚至是一种雏鸟情节。她自己,或许都分不清楚那是不是爱情。”
他的分析,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剥开了问题的核心。“在这种情况下,你的态度,就决定了一切。”
“如果你的感情不够坚定,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或者厌倦了,对她造成的伤害,会是毁灭性的。她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对这个家的信任,可能会在一瞬间,全部崩塌。”
书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沈澈看着自己的弟弟,这个平时只关心手术和病人的医生,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清晰地展露出了作为一个兄长,对妹妹最深的关切和担忧。
“你说完了?”沈澈问。
“说完了。”
“那现在,换我说。”沈澈站起身,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威士忌,一杯递给他。
“阿屿,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沈澈的声音很低,也很沉,“在我决定要跟她在一起之前,我想了很久。”
“你说的都对,她敏感,缺乏安全感,她对我的感情很复杂。但那又怎么样?”他转过身,背靠着书柜,看着沈屿。“她分不清,我分得清。”
“我的感情,不复杂。我只要她。”
“不是因为她是妹妹,不是因为同情,也不是因为责任。只是因为,她是苏瑶。”
“至于你担心的,我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厌倦……”沈澈举起酒杯,和沈屿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
“我不会给那种可能性,发生的机会。”他的话语里,没有激烈的情绪,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坚定。
沈屿看着他,看了很久。最终,他端起酒杯,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我知道了。”他说,“以后,瑶瑶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