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映照着他布满沟壑的脸庞,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纸上发出“滋”的一声轻响。
他一边默诵一边按压凸点,口中喃喃:“……三月初五,粮草令由兵部签发,经顺阳驿、白石铺、青崖铺,交至北线督运司……初七交接,驿丞告病,代班者为文书官赵九……”
天色微亮,楚云舒看着那张铺满了整张地图的脉络图,指尖划过一道道红线,留下淡淡的墨痕。
她能嗅到纸上残留的油墨与蜂蜡混合的气息,指尖传来盲文凸起的颗粒感,耳边则是影七翻阅记录时纸页翻动的沙沙声。
她的手指在一条条红线上划过,最终,稳稳地停在了一个名为“青崖铺”的驿站之上。
“找到了。”她轻声说道,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落在掌心,却让整个营帐温度骤降。
影七凑上前,不解地问:“大人,这个驿站……有什么问题?所有被篡改的军令,都经过了这里,但这不代表问题就出在这里,可能是之前的任何一环。”
“不,”楚云舒摇头,指着孙瞎子标注的日期,指尖在“初七”二字上重重一顿。
“你看,所有出问题的军令,都是在每月初七前后发出。而孙账房的记录里,青崖铺的驿丞,每个月初七,必定会请病假,告假文书我都看过,理由千奇百怪——忽称风寒,忽言宿疾,但从未缺席。”
“巧合?”影七皱眉。
“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只有精心设计的必然。”楚云舒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如同刀锋出鞘时反射的第一缕寒光,“这不是巧合,是轮值交接的漏洞。真正的内鬼,就是利用驿丞病假的这一天,由他的‘代理人’来完成情报的窃取与传递。”
她站起身,在帐内踱步,战靴踏在毡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整个人的气场在瞬间变得凌厉而危险。
帐外晨风吹动旗幡猎猎作响,仿佛战鼓催征。
“他们以为自己天衣无缝,那我就亲手为他们织一张网。”楚云舒眼中闪烁着属于顶尖科学家的、疯狂而又绝对理性的光芒,“我要写一封‘绝密假令’。”
她取过笔墨,龙飞凤舞,一蹴而就。
狼毫笔尖划过纸面,发出锐利的“刷刷”声,墨迹未干便腾起一丝淡淡焦香——那是特制药墨遇空气氧化的征兆。
那信上的内容,足以让任何一个北狄将领为之疯狂——“格物院已研制出新型毒火雷,以天外陨铁为壳,内含磷火与瘴气之毒,触之即燃,闻之即死。七日之内,将由神机营特制飞鸢,空投狄都王帐!”
写完,她用火漆封好,递给一旁的厨头王大勺:“老王,把这个,塞进你腌得最肥的那块腊肉里,要看不出任何痕迹。”
王大勺虽不明所以,但对楚云舒的命令执行得一丝不苟。
他熟练地剖开腊肉,夹入信件,再以猪油封口,熏烤复原。
成品色泽金红,油脂在火光下微微颤动,散发出浓郁的烟熏与八角香气,令人垂涎。
“影七,”楚云舒看向他,“挑一个你的人,要‘可靠’,但也是你的旧识,让他扮作我的亲兵,去一趟青崖铺送信。记住,让他务必在驿站旁的酒肆里,喝两杯,把这块腊肉露出来,抱怨几句‘钦差大人嘴刁,非要吃这口’。”
影七心领神会,这是要故意暴露目标。
“小铃,”她又转向传令女童,“你带上最好的哨探,今晚埋伏在青崖铺外,记住,只观不扰。看清楚,是谁取走了这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