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双鲤簪’。”她的声音干涩而颤抖,“老奴记得,永宁三年春,尚工局奉先帝密旨,为一位即将‘出宫安置’的皇家长女,打造了此簪。一式两份,共两支。一支随身,一支封存于内府‘坤宁册’之中,以作存证。”
楚月当即展开一张刚刚从内府拓印出的档案摹本,上面清晰地记录着“双鲤簪”的图样、用料,以及“赐长女,出宫”的字样,右下角盖着的,正是先帝的私人印信。
笔迹、印章,与石匣中的《遗女书》别无二致。
所有的证据链,在这一刻完美闭合。
送走红绡后,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宁静。
楚云舒端坐案前,面前摆着那封遗书、玉簪,以及那份档案拓片。
就在这时,下人来报,顾衡之妻,那位曾为先帝女官的老夫人,前来求见。
没有繁琐的礼节,老夫人一见到楚云舒,便颤巍巍地从怀中取出一块被岁月染成暗黄色的丝帕。
丝帕上,隐约可见几个早已干涸的、褐色的字迹,字迹歪斜,几乎难以辨认。
“这是我家小姐……也就是您的外祖母,在被沉塘前夜,咬破指尖,偷偷塞给我的。”老夫人泪流满面,声音哽咽,“她被关押时,神志是清醒的。她知道自己必死,只求我一件事,若将来她的孩子有机会沉冤昭雪,便将此物交出。”
楚云舒接过那方轻飘飘、却又重如千钧的帕子。
在烛光下,她终于辨认出那六个字——
沉塘非罪,只为知情。
不是因为珠胎暗结,有辱皇家颜面。
而是因为,她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楚云舒的脊椎瞬间窜上天灵盖。
她终于明白,原主的母亲为何会被如此决绝地灭口,连一个辩白的机会都没有。
这背后,藏着比未婚先孕更深、更黑暗的秘密。
“她们以为,杀了人,毁了名节,就能永绝后患。”楚云舒将那方染血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收入一个紫檀木盒中,动作轻柔,仿佛在安放一个漂泊了半生的灵魂。
她抬起头,眸中没有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可她们忘了,真相……会自己长脚。”
翌日,金銮殿。
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遗女书》与所有物证,已由内阁首辅裴衍呈于御前。
皇帝一夜未眠,脸色苍白。
周立文如同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在证据面前,他放弃了辩驳身世真伪,转而发动了最后一搏。
“陛下!”他猛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纵使镇国侯身世属实,那又如何?这恰恰证明了臣等的担忧!牝鸡司晨,实乃取乱之道啊!”
他猛然抬头,目光如刀,直指楚云舒:“镇国侯掌兵权于外,控新政于内,如今又挟皇室血脉以自重!此等权势,古今罕有!她若有不臣之心,谁人能制?这岂非比宗法动摇,是更大的乱源?”
“请陛下为江山社稷计,削其爵位,收其兵权,禁其参政!”数位宗室亲贵立刻出列附和,声势浩大,大有皇帝不允,便血溅当场的架势。
皇帝的指节捏得发白,目光在楚云舒和那群宗室老臣之间来回,充满了挣扎与忌惮。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
所有人都看向楚云舒,想看她如何辩驳这“功高盖主”的诛心之论。
然而,楚云舒一言不发。
她只是对着龙椅上的皇帝,平静地躬身一礼:“陛下,请赐臣巨幅纸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