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红色警报灯在顾明琛眼前炸开时,他正攥着通讯器的手背上青筋直跳。
刺眼的红光像血色瀑布般洒在他脸上,映得额角的汗珠泛着金属冷光。
林昭的呼吸声从另一端传来,比平时慢了三倍,像被按了0.3倍速的录音带,断续地摩擦着他的耳膜,每一声都拖着微弱的电流嘶鸣。
“首席,总控电源切断了!”沈清岚的声音带着颤音,她刚扯掉被电流灼焦的防护手套,指腹还冒着细烟,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所有量子示波器都黑屏了,但林研究员的脑波监测仪——”
顾明琛转身的动作带倒了身后的转椅,轮子滚动出尖锐的刮擦声,撞上实验台才停下。
监测仪的屏幕上,绿色波形仍像被风吹乱的蛛网,原本代表清醒意识的β波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纠缠在一起的δ波和θ波,频率高得几乎要溢出刻度线,仿佛某种即将爆发的能量,正在疯狂震荡。
“联系心理评估组。”他扯下领口的领带,俯身调整仪器参数,金属扣刮过锁骨,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高远说过,她的意识连接有自限性,怎么会——”
“顾工!”赵泽远从操作台前冲过来,拽住他要按重启键的手腕,“脑波接口刚才过载了,现在重启,相当于拿高压电往她脑子里灌!”
顾明琛的手指悬在按键上方两厘米处,指尖微微颤抖。
“她的呼吸频率在下降。”他低头盯着监测仪右下角的生命体征,声音突然哑了,“血氧92%,心跳58。再等十分钟,她的大脑会开始水肿。”
赵泽远的手慢慢松开。
顾明琛能感觉到,年轻人掌心的汗渍渗进自己皮肤,湿热中带着一丝颤抖,像某种无声的妥协。
他按下重启键的瞬间,仪器发出蜂鸣,蓝色电弧从接口处窜出来,在两人之间炸开细碎的火花,空气里腾起一股臭氧的味道。
林昭是在一片混沌中听见那个声音的。
起初只是频率的震颤,像把调音叉轻轻敲在她意识的骨头上,震动沿着神经末梢蔓延,唤醒某种沉睡已久的记忆。
接着是温度,比液氦温暖,比阳光清凉,像被包裹在量子纠缠的云里,轻柔却不真实,像是漂浮在一个没有重力的世界。
然后是光,无数光点在她眼前重组,这次不是碎片,而是完整的——
“你在寻找什么?”
声音没有性别,没有语言,却精准地在她意识里激起共鸣,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一次低语。
林昭想抬头,却发现自己没有身体。
她“看”到的是频率的颜色,“听”到的是震动的形状,所有感官,都被拆解成最基本的量子态。
“我想知道你们是谁。”她在意识里回答,没有用喉咙,没有用声带,只是让频率按照记忆体里的波动模式震荡。
沉默。
像宇宙在呼吸的间隙。
然后是信息流。
不是文字,不是图像,是一串嵌套的频率链,从1420兆赫兹开始,每0.3秒偏移0.002赫兹,与她12岁复现双缝干涉实验时,记下的光子震荡频率完美重叠;接着是分形几何的递归结构,和她上周破译的外星符号底层逻辑完全一致;最后是温度,37.2摄氏度——和顾明琛的体温分毫不差。
“我们是观测者。”频率链突然清晰,“我们曾用实体存在,后来用记忆体,现在用...共鸣。”
林昭“看”到了那座城。
漂浮在虚空中的光点不是建筑,是意识的集合体,每个光点都在与其他光点交换频率,没有融合,没有吞噬,只是共振。
像极了她实验室里那台量子计算机,量子比特在纠缠中保持独立,又彼此成就。
“你们从未消失。”她听见自己的意识,在重复记忆体的最后一句话,“只是换了种方式存在。”
“叮——”
尖锐的蜂鸣声撕裂意识。
林昭猛地睁开眼,后颈抵着冰凉的操作台边缘,像是从深海中猛然跃出水面。
视野一片模糊,直到顾明琛的脸渐渐聚焦,瞳孔里映着她紊乱的倒影。
他的白大褂前襟沾着焦痕,右手还按在脑波接口的重启键上,指节泛着不正常的青白,像是冻结的冰雕。
“林昭?”他的声音发颤,拇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耳垂——那是她紧张时会不自觉摩挲的地方,“能听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