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消毒水味裹着仪器的嗡鸣漫上来。
林昭后颈的疤还在一跳一跳地疼,像被观测者意识波烙下的印记。
她盯着病床上的裴婉如,对方眼尾的细纹,在白炽灯下格外清晰,那道纹路,在意识回廊里她见过,是照片里,年轻裴婉如抱着穿航天服小女孩时,因仰头看发射塔而皱出的。
“昭昭?”顾明琛的手掌还撑在她背上,体温透过白大褂渗进来。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要叫医生吗?”
林昭摇头,目光仍锁在裴婉如脸上。
病床上的女人终于完全醒了,瞳孔从涣散到聚焦的瞬间,像是有团火被浇灭了。
她张了张嘴,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金属:“你赢了。”
“我没有赢。”林昭往前半步,指尖无意识地捏住实验服下摆。
她想起意识回廊里,那道裹着加密算法的黑色晶体裂开时,照片上的“嫦娥九号”发射塔尖,正顶着蓝天白云,和二十年前,裴婉如作为国安局特工,参与航天安保的报道背景重叠了,“我只是选择了不跳进深渊。”
裴婉如的手指在床单上蜷成小团。
她盯着林昭发顶翘起的呆毛看了三秒,突然笑了,眼角却沁出泪:“那孩子,是我女儿。”她声音轻得像叹息,“十二岁那年,嫦娥九号发射事故,她在观礼台。”
林昭后颈的疤突然发烫。
她想起观测者记忆里,那颗崩解的蔚蓝星球,原来所有疯狂的起点,都是不肯放下的遗憾。
“婉如姐。”林昭伸手,又顿在半空。
她社恐的本能在尖叫“别碰陌生人”,可裴婉如脸上的泪痕比任何数据都滚烫,“记忆体里有句话,”她用观测者语轻轻念,“痛是星尘的重量,但我们仍要学会托住星光。”
裴婉如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她抓住林昭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掐出印子:“我知道那是错的,可我总觉得,再往前一步,就能把她找回来。”
“现在也不晚。”顾明琛突然开口。
他不知何时绕到病床另一侧,指尖搭在裴婉如腕间测脉搏,“你还有六十年,够去月球背面种片玫瑰,她当年说想看太空花,对吧?”
裴婉如猛地抬头。
林昭看见她瞳孔剧烈收缩,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顾明琛却像没察觉似的,低头调整输液管流速:“程子安查过,你抽屉里有本《太空园艺指南》,2035年版。”
“你,你怎么知道?”
“航天大院长大的,谁没偷翻过邻居的抽屉?”顾明琛扯了扯嘴角,这是他今天第一个像样的笑,“我爸当年藏酒的盒子,我五岁就摸透了。”
林昭望着他微翘的眼尾,突然想起三天前在意识回廊里,这个平时连“早安”都要斟酌三秒的男人,硬是用推进器公式编了段意识波,帮她稳住即将崩溃的神经链路。
原来外冷内热的人,连温柔都带着数据般的精准。
“叮——”
艾琳娜的平板提示音像根针,刺破了病房里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