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说“林博士的量子涨落模型很有趣”,声音像冻过的瓷器,现在却带着热意,“你要成为桥梁,不是目标。”
“叮——”
对讲机突然响起电流杂音,程子安的声音混着远处的枪声传来:“林博士,顾工,地下三层高压电网已破,自动防御系统瘫痪了三台。
还有三分钟,主控室跃迁锁定程序就将完成。”
林昭抬头看向墙上的倒计时:02:57:12。
红色数字每跳一次,她的太阳穴就跟着抽痛。
观测者的记忆突然翻涌——那些用分形光纹记录的末日:恒星坍缩前最后一次耀斑,老观测者把记忆体塞进量子泡沫时说的“你是我们没走过的路”,幼崽观测者用触须在能量罩上画的星星。
“笔记。”她突然转身冲向角落的行军包,动作太急撞得膝盖生疼,皮革摩擦金属的声音格外刺耳。
顾明琛想扶她,被她摆手推开。
包里最底层躺着本磨旧的牛皮笔记本,封皮上沾着咖啡渍和量子墨水,十二岁到二十八岁,她所有未发表的实验记录都在里面。
翻到第173页,当年用分形几何推导量子纠缠态的草稿旁,她看见自己用红笔圈出的问号:“如果观测者的符号不是文字,是脑波图谱?”
此刻终端上的分形光纹正和这页的草稿重叠,像被风吹开的两扇门,露出后面藏了十年的答案。
“记忆之海并非终点,而是选择。”林昭轻声念出破译的信息,声音发颤。
观测者的意识在她脑海里共鸣,那些跨越四光年的温柔突然变得清晰,他们留下的不是遗产,是镜子,照见人类可能的未来。
“我们不是来继承他们的。”她抬头看向顾明琛,眼尾泛红,声音却异常坚定,“是来避免他们走过的路。”
顾明琛的喉结动了动。
他伸手帮她理了理乱发,指尖在她耳后停留半秒,将信号增强器贴稳:“干扰器已经同步。头盔在控制台第三格。”
林昭走向控制台时,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声一声,像是倒计时的鼓点。
程子安的声音再次从对讲机传来:“00:59:47,主控室防护盾即将关闭。”裴婉如在终端那头喊:“林昭,你的脑波稳定度98%,可以启动!”
意识共享头盔是冷的,贴着额头时让她想起实验室的液氦罐,那种刺骨的寒意让人清醒。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启动键。
黑暗瞬间涌来。
有那么一秒,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然后,无数声音的呢喃从四面八方涌来:观测者的触须摩擦声,人类的战争警报,婴儿的第一声啼哭,超新星爆发的轰鸣。
她的意识像被扔进量子汤的粒子,在无数可能性里穿梭,直到某道温暖的光裹住她,是观测者幼崽画的星星,是顾明琛雪松味的护手霜,是十二岁那年,暗房里透过百叶窗的菱形光斑。
“保持清醒。”顾明琛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电流杂音,像是穿越层层时空而来,“我在。”
现实世界里,七座共振塔开始剧烈震动。
混凝土碎块簌簌坠落,金属支架发出垂死的呻吟。
天空中,一道幽蓝的裂隙缓缓展开,像谁用无形的刀划开了夜幕。
裂隙深处,有星光以违背物理法则的方式扭曲着,汇聚成漩涡。
林昭的意识被卷向那片混沌的中心。
在彻底坠入黑暗前,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锁骨处的跳动完全同步,像某种古老的、跨越光年的共振。
记忆之海的潮汐,正在远方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