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身影的轮廓突然剧烈震颤,观测者幼崽画的星星“啪”地碎裂成光点。
那一瞬间,林昭听到了某种类似玻璃破碎的声音,但来自她的内心。
“主控室防护盾失效!”程子安的吼声从另一个方向炸响,“零号的虚拟影像在控制台!老顾,”
现实中的顾明琛正在咬着牙扯主控线缆。
共振塔的震动让他的膝盖直打晃,额角的血顺着下颌滴在战术服上,晕开暗红的花。
他看见程子安举着电磁枪冲进来,枪身的蓝光映得那张冷脸泛着青:“顾工!干扰器充能还剩十秒!”
金属碰撞声、电流滋滋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混乱却坚定的战场图景。
“够了。”顾明琛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记得林昭戴上头盔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如果我没回来,记得把观测者的星图交给儿童福利院,他们画的星星,该让孩子看看。”
线缆断开的瞬间,整个主控室发出垂死的尖啸。
高温气体扑面而来,带着烧焦的塑料味。
顾明琛被气浪掀飞,后背撞在防弹玻璃上时,他听见肋骨发出“咔”的轻响。
但他仍紧紧攥着那段烧得焦黑的线缆,像攥着某种比命更重要的东西。
“别管我,继续!”林昭的声音从耳机里炸出来,带着电流杂音的尖锐,“他怕的是观测者的原初咒文!”
她说话时,鼻腔传来一阵温热的液体,味道像铁锈,也像决心。
意识空间的黑暗里,零号的投影终于显形。
他穿着二十年前的航天服,胸牌上的“曙光同盟”标志泛着冷光,左眼是机械义眼,正在扫描林昭的意识结构:“你可以和我一起离开这里,脱离肉体,获得真正的自由。”
那声音冰冷,却带着诱惑,像是来自未来的召唤。
“你以为那是自由?”林昭笑了,她想起顾明琛帮她贴信号增强器时,指腹上的薄茧蹭过耳后的温度;想起裴婉如在她被质疑时,把论文数据做成可视化全息投影砸在质疑者脸上;想起程子安每次送她回实验室,都会默默等在楼下直到她窗口亮起灯。
这些温度,这些重量,是比自由更珍贵的锚。
她闭上眼,观测者幼崽的声音,突然在记忆最深处响起,那是她第一次破解观测者符号时,在脑内自动生成的原初音轨。
那是一种从未听过却又无比熟悉的旋律,仿佛宇宙本身在低语。
她念出时,仿佛听见了宇宙的呼吸。
雾霭开始剧烈震荡。
光与影撕扯着空间,像是风暴前的宁静。
零号的投影发出刺耳的尖叫,机械义眼迸出火花。
林昭感觉有滚烫的液体从鼻腔涌出,意识像被放进粒子对撞机的量子,在撕裂与重组间挣扎。
但她仍在念,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像在念诵刻进dNA里的诗:
每一个字都带着力量,穿透她的身体,穿透她的灵魂。
记忆之海的光片开始成片崩塌。
观测者的星图碎成星尘,人类的历史卷成漩涡,模糊身影的轮廓却逐渐清晰,那是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少年,腕间有道旧疤,正朝她露出欣慰的笑。
“该醒了。”他说。
那声音温暖而坚定,像母亲唤醒熟睡的孩子。
现实中,七座共振塔同时迸发出刺目的蓝光。
幽蓝裂隙像被扯断的琴弦,“啪”地闭合。
林昭的意识被抛回肉体时,最先触到的是顾明琛沾着血的手,正按在她人中上。
那触感真实得令她几乎流泪。
“林昭?”他的声音发颤,“能听见吗?”
她眨了眨眼,看见裴婉如举着医疗箱冲过来,程子安正在用对讲机喊“请求医疗支援”,而主控室的屏幕上,零号的代码洪流正在疯狂闪烁,最后定格成一行血红色的字:
【记忆之海,将以你的意识为核,重新生长。】
林昭突然剧烈咳嗽,嘴里尝到铁锈味。
她望着顾明琛发白的嘴唇,伸手碰了碰他脸上的血,轻声说:“他没走。”
窗外,刚闭合的裂隙处,有极淡的紫光正在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