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杂役发的,连标准的下品都算不上,只能叫劣品!里面杂质多得跟石头差不多,灵气驳杂稀薄,别说用来修炼了,就是维持一些最低级的示警阵法都嫌它不稳!你一个四灵根,体内本就乱成一锅粥了,还想吸收这种驳杂的灵气?嫌自己经脉岔气死得不够快吗?”
周山指了指外面,方向大致是宗门更深处:“标准的下品灵石,那是外门弟子修炼的基础资源!中品灵石,那是内门弟子甚至执事长老们才常用得上的!至于上品灵石……”
他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向往和自嘲,“那是宗门真正的宝物,据说只有在大型灵脉深处才能偶尔挖到,平日里谁能见到?赏赐给对宗门有天大功劳的核心弟子,或者用来布置护山大阵的核心还差不多!”
“至于上品之上……”周山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飘忽,“传说中还有极品灵石,那玩意儿,据说一块就蕴含着难以想象的精纯灵气,能生死人肉白骨,能助人突破大境界瓶颈!不过,那都是上古传说里的东西了,别说见过,现在整个修仙界恐怕都找不出一块来了!你就别做那白日梦了!”
一番话,如同冰水浇头,让林木彻底明白了自己手中那三块“灵石”的真实价值。
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宗门会如此“慷慨”地给每个杂役都发灵石,那根本就不是为了让他们修炼,或许真的只是如同周山所说,是一种象征性的、几乎等同于废物的“福利”。
看着林木有些发白的脸色,周山似乎很满意这种打击效果,他继续用那刻薄的语气说道:“现在明白你那三块破石头为什么没用了吧?还困惑?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开始胡思乱想了!”
“我告诉你,小子,”周山身体前倾,手指敲着桌子,语气变得更加严厉,“别以为侥幸引气入体就了不起了!练气一层算个屁!在流云宗,练气期的弟子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你们杂役,就是这十万八万里面最低贱、最没前途的那一批!”
“宗门为什么要收你们这些四灵根、五灵根的废物?真以为是发善心?”
“我告诉你,一是需要大量的廉价劳力来维持宗门运转,开矿、种田、打杂,总得有人干吧?二是基数大了,没准就能碰上一个走了狗屎运的,或者有什么特殊际遇的,能勉强爬到外门,也算是给宗门补充点新鲜血液。但这种概率,比天上掉馅饼还低!”
“所以,宗门的资源,从来都不是给你们准备的!灵石、丹药、功法、灵田、师长指点……所有好东西,都是优先供给那些天资卓越的内门弟子、核心弟子!其次是数量庞大的外门弟子!”
“轮到你们杂役?哼,有口辟谷丹饿不死,有间破屋子遮风挡雨,再给你们一本最垃圾的大路货《乙木诀》让你们有个念想,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还想要什么?”
周山的目光变得锐利:“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自怨自艾,是让你认清现实!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什么成为仙师,什么长生不老,那不是你们这种资质的人该想的!老老实实干活,遵守规矩,别给我惹麻烦,争取多活几年,少受点罪,这才是你们该走的路!”
他话锋一转,开始强调规矩:“尤其是你这新人,给我把药园的规矩记牢了!卯时出工,酉时收工,不准迟到早退!分配给你的活计,必须按时按量完成,不得偷懒耍滑!那些二品以上的灵田,没到练气三层,连靠近都不准!那里的灵植金贵着呢,碰坏一株,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周山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警告:“还有,别仗着自己练了几天气,就想到处惹是生非!杂役区的争斗,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出人命、不耽误差事,我懒得管!”
“但要是有人敢把手伸到不该伸的地方,或者冲撞了上头的师兄师姐,哼!宗规处置,轻则废掉修为打断手脚,重则直接扔进后山喂妖兽!别以为我是在吓唬你!”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依旧严厉,却多了一丝具体的指向:“尤其是东边山坳深处那片沼泽,记住了,绝对不准靠近!那里是宗门划定的低阶禁区,以前有不长眼的杂役以为能进去捞点好处,结果呢?连尸骨都没找回来!里面不仅有瘴气毒虫,还有二品妖兽‘墨鳞鳄’出没!你们这点修为,给它塞牙缝都不够!”
“还有,”他似乎是顺口一提,又补充道,“去库房领月例或者交接任务的时候,对管库房的李师弟客气点,那家伙虽然只是个外门弟子,但脾气不好,心眼也小。你要是愣头愣脑冲撞了他,或者办事拖沓惹他烦了,他随手给你换几颗更次的丹药,或者克扣你一点份例,你去哪说理去?到时候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林木全程低着头,恭敬地听着,心中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周山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冰冷的刻刀,将这个修仙世界的残酷现实、将他所处的底层地位,赤裸裸地刻画出来。
灵石的真相、资源的分配、森严的等级、严苛的规矩、以及无处不在的危险……这一切都让他感到一阵阵的窒息和无力。
但他同样敏锐地捕捉到了周山话语中那些隐藏的“警告”。关于沼泽的危险,关于库房李师弟的提醒,这些看似严厉恐吓的话语背后,似乎又带着一丝过来人的告诫?
也许,周山并非真的对他有什么恶意,他只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告诉一个新人最基本的生存法则。
他的“刀子嘴”,或许真的是包裹着一颗早已被现实磨得粗糙不堪、却并未完全泯灭的“豆腐心”?
当然,这“豆腐心”绝非是对林木的偏爱,更像是一种职责,或者说是一种看惯了生死、不希望再有蠢货因为无知而送命的、极其隐晦的“善意”?
林木不敢深想,也不敢表露出来。他只是将所有的信息牢牢记在心里,再次躬身道:“多谢管事教诲!弟子明白了!弟子一定谨记规矩,安分守己,绝不给管事添麻烦!”
周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驱赶苍蝇:“明白就好!滚吧!少在我眼前晃悠!”
林木如蒙大赦,恭敬地退出了管事屋。
屋外阳光依旧,但林木却觉得身上有些发冷。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粗布衣衫下那略显单薄的身躯,又摸了摸怀中那三枚几乎如同废石的劣品灵石,心中五味杂陈。
仙路漫漫,天高地厚。他如今,才算是真正掀开了这个世界那华丽面纱下冰冷残酷的一角。
他没有失落太久,短暂的迷茫之后,眼神重新变得坚定。知道了差距,认清了现实,才能更好地规划前路。
周山的话虽然难听,却也给他指明了方向,遵守规矩,努力提升,积攒实力,谨慎行事。
他回到自己的岗位,继续默默劳作。只是这一次,他的目光更加沉静,心中对未来的规划,也更加清晰。他将那三枚劣质灵石小心地收好,虽然对修炼无用,但或许在杂役间还能换取一些其他需要的东西。
夜晚,当他再次盘膝而坐,握住澄心玦时,心境已然不同。他不再为空泛的幻想所困扰,而是更加专注于当下。
他开始更加细致地研究《乙木诀》,琢磨着如何在四灵根冲突的夹缝中,最大限度地利用澄心玦的辅助,去捕捉那微弱的生机,去积累那如同石隙涓流般艰难汇聚的灵力。
前路虽然依旧艰难,但至少,他不再是那个对一切都懵懂无知的少年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残酷的真相,便是他踏上仙途后,学到的第一堂、也是最重要的一堂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