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那大片的空缺和奄奄一息的植株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任务的不可能性。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的心也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
他用指尖感受着每一株尚存希望的青灵草的状态,极其吝啬地引导出一丝丝灵力,尝试去滋养它们的根部。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超越凡俗手段的努力,哪怕明知希望渺茫。灵力如同最纤细的丝线,顺着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入草木残破的根须。
在澄心玦的辅助下,他能模糊地“感知”到灵力带来的那一缕微弱生机,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艰难地试图重新点燃已近枯槁的生命本源。
然而,这点灵力对于眼前这片遭受重创的灵草地而言,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仅仅是尝试性地滋养了三五株受损相对较轻的青灵草,他就感觉到丹田一阵空虚,灵力几乎消耗殆尽,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沉重的疲惫感。
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断裂的根系、破碎的茎秆,在他微末灵力的滋养下,几乎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好转。它们的生机流逝得太快,损伤太重,远不是他这点练气一层的修为能够逆转的。
林木停下了这徒劳的尝试,心中涌起一阵深深的无力感。他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力量的渺小。
修仙之路固然能带来超凡脱俗的力量,但练气一层,终究只是刚刚推开那扇大门,连门槛都未必完全踏入。想要凭此救活这片濒死的灵植,无异于蚍蜉撼树。
这个残酷的现实让他心头沉重,但他没有时间沉湎于失落。他甩了甩有些发昏的头,将不切实际的幻想抛开。
既然仙家手段指望不上,那就只能依靠最笨、最原始的凡俗方法了。
他重新专注于手头的工作:将那些还有活力的根系尽量收拢,用从别处挖来的、相对肥沃湿润的泥土小心覆盖;将断裂但未分离的茎秆用细草绳轻轻捆扎固定,希望能减少它们的负担;又找来一些宽大的叶片,稍微遮挡在最脆弱的几株上方,试图为它们抵挡一下午后渐强的日光。
他能做的,也仅限于此了。剩下的,只能寄望于这些青灵草自身的生命力,以及孙师兄那一次“小甘霖术”的效果了。
但前提是,他必须先完成那个同样艰巨的任务,拿到施展法术的“资格”。他默默记下了救治的无效,眼下他必须优先完成孙师兄的任务。
午后的阳光变得有些毒辣,林木的体力消耗也达到了顶峰。他感觉眼前的景物都开始出现重影,耳边嗡嗡作响,脚步虚浮,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好几次,他都差点在挑水或搬运工具时摔倒。他不得不一次次地停下来,靠在树干或田埂上,大口喘息,同时拼命运转澄心玦,汲取那份清凉来维持最后的清醒。
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一旦倒下,可能就再也起不来了。
在这样极度的疲惫和压力下,他的大脑反而进入了一种异常冷静的计算状态。他开始盘算晚上的计划。
昨夜采集了一斤多,还差近两斤。今晚的时间同样有限,而且他的体力状况比昨晚更差。必须提高效率!
昨夜的经验告诉他,关键在于那个“铲”的动作和力道,以及承接的稳定性。或许,可以找一块更合适的石片?
或者,用两只手配合,一只手稳定石片,另一只手在下方更快速精准地承接?他还想到,墨岩苔主要附着在水流较缓的岩石背面,他应该集中精力搜寻这样的区域,而不是漫无目的地乱找。
他还必须考虑隐藏的问题。今晚采集到的苔藓加上昨晚的,数量会更多,如何更安全地带回并存放?或许需要找到一个更大的容器,或者分批运送?每一个细节,他都在脑海中反复推演。
终于,漫长而煎熬的一天即将结束。酉时的钟声响起,杂役们如同得到了解脱,纷纷放下工具,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棚屋。
林木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看着那片依旧惨淡的灵草地,心中没有丝毫完成任务的轻松,只有对即将到来的夜晚更深的凝重。
他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又在灵草地周围徘徊了一会儿,将一些工具收拾整齐,做出还在整理的样子,直到大部分杂役都走远了。
他快速地吞下了一颗辟谷丹,腹中的饥饿感暂时被压下,但身体的疲惫却无法缓解。
他回到通铺,里面已经有人在准备休息了。他没有与任何人交流,默默地走到自己的床铺,检查了一下早上藏好的墨岩苔,确认安全无虞。
然后,他坐在床沿,闭上眼睛,没有立刻躺下休息,而是开始调整呼吸,运转澄心玦,试图在出发前尽可能地恢复一丝体力和精神。
夜色如同巨大的幕布,缓缓落下。当棚屋区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零星的鼾声和虫鸣时,林木再次睁开了眼睛。
眼中布满了血丝,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极度疲惫,但那眼底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
他站起身,最后确认了一遍隐藏的苔藓,然后从床铺下摸索出一根他白天留意到的、稍微坚韧些的藤蔓,以及一个更大的、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破损布袋。
他将这些东西小心地藏在怀里,然后再次如同夜行的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出了通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