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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暴雨中的交易(1 / 2)

暴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铁皮棚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如同千军万马在头顶奔腾。

工棚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共鸣箱,潮湿、阴冷的气息混合着浓重的汗臭、霉味和厕所的氨水味,弥漫在每一个角落。雨水顺着棚顶的缝隙和破洞流下来,在地上汇成浑浊的小溪。

尚云起裹着那床单薄潮湿、散发着霉味的被子,蜷缩在墙角。肩膀的伤口在湿冷的空气里一跳一跳地剧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热和喉咙的干痒。他发烧了。

身体一阵冷一阵热,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痛。工棚里咳嗽声此起彼伏,像一群垂死的野兽在哀鸣。

李老四蜷在不远处,佝偻的身体在昏暗中微微颤抖,压抑的咳嗽声撕心裂肺。

怀里那本硬壳材料清单册子,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紧贴着他的胸膛。几天来,他像着了魔一样,一有空就偷偷翻看,像破解某种天书密码。

那些“hRb400”、“hRb500”、“p.o 42.5”的代号,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单位,如同刻刀,反复在他脑海里刻画。他不懂“抗拉强度”的物理意义,但他牢牢记住了:hRb500比hRb400贵,强度更高,图纸上要求用500,但实际送来的货里混进了400。

他还记住了册子后面那些核对材料实际进场的空格,以及……那些令人咋舌的单价和总价数字。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在他高烧的头脑里疯狂蔓延:刘金牙那边,是不是也经常收到“送错”的材料?王大海这边呢?那个叫“宏远”的建材商,胆子有多大?

如果……如果有人知道他们偷梁换柱,并且有证据……

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思绪,胸腔像要炸开。他咳得蜷缩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就在这痛苦的间隙,他听到工棚门口传来王大海那特有的、带着酒气的粗嗓门,正和另一个声音在暴雨的噪音中争执。

“…王大海!你他妈少跟我装蒜!上个月那批速凝剂的钱,宏远那边都他妈催到我头上了!老子垫的钱!今天你不给个说法,老子让你这棚子都掀了!”声音粗哑,带着暴躁。

尚云起强忍咳嗽,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另一个声音,是刘金牙!

“刘金牙!你他妈放什么屁!”王大海的声音也拔高了,带着被挑衅的恼怒,“那批速凝剂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没数?!掺了多少沙子?!凝固时间根本达不到要求!害得老子返工!老子没找你算账就不错了!还他妈有脸要钱?!”

“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进的货都是宏远正品!你自己施工队手艺差,赖材料?!少他妈废话!今天这钱,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刘金牙的声音充满了火药味。

“滚你妈的!有本事让宏远那姓孙的孙子自己来找老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中间扒层皮的二道贩子!想讹老子?门儿都没有!”王大海毫不示弱。

外面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夹杂着推搡和咒骂。工棚里咳嗽的工人们都安静下来,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尚云起的心跳得飞快,高烧带来的眩晕感似乎都减轻了些。

宏远…姓孙…中间扒层皮…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像闪电一样击中了他。宏远建材!就是刘金牙那天骂的供货商!这个姓孙的,是关键人物!

而且,刘金牙似乎只是个中间人,真正供货的是宏远,而王大海和刘金牙之间显然有巨大的利益冲突和不信任!

“好!王大海!你有种!”刘金牙的声音充满了怨毒,“你等着!我看你这批钢筋的款子什么时候能结清!别他妈以为就你有门路!走着瞧!”脚步声重重地踏着积水,骂骂咧咧地远去了。

外面只剩下王大海粗重的喘息和暴雨的轰鸣。片刻后,王大海骂了一句什么,也重重地摔门离开了。

工棚里恢复了死寂,只剩下雨声和压抑的咳嗽。

尚云起却再也无法平静。宏远建材…姓孙的老板…王大海和刘金牙的矛盾…偷换材料…核对清单的空格……这些碎片在他高烧的脑海里疯狂旋转、碰撞、组合。一个模糊但极具诱惑力的计划雏形,如同暴雨中划破夜空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绝望的深渊。

他需要接近宏远建材!需要知道那个姓孙的老板是谁!需要知道他们是怎么操作的!但怎么接近?他一个连工钱都被克扣的小工,有什么资格去接触一个建材供应商的老板?

剧烈的咳嗽再次袭来,他咳得浑身抽搐,几乎背过气去。喉咙里火烧火燎,干渴得像要裂开。

他挣扎着爬起来,想去角落那个肮脏的水桶里舀点水喝。刚站起身,眼前猛地一黑,天旋地转,整个人重重地向前栽倒!

“咚!”一声闷响,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和痛苦的呻吟。

“云起?!”旁边传来李老四沙哑而焦急的声音。老工人挣扎着爬过来,枯槁的手扶住他滚烫的胳膊,“咋了?摔哪了?”

“水…水…”尚云起喉咙里像塞了沙子,只能发出气音。

李老四吃力地把他半扶起来,靠在自己同样瘦骨嶙峋的身上,然后挪到水桶边,用破搪瓷缸子舀了半缸浑浊的凉水,递到他嘴边。“慢点喝…慢点…”

冰凉浑浊的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却压不住身体深处翻腾的灼热和虚弱。他靠在李老四身上,感受着老人同样滚烫的体温和急促的喘息。

黑暗中,他看不清李老四的脸,但能感觉到老人浑浊眼睛里那份深沉的、带着死气的担忧。

“老四叔…”尚云起的声音嘶哑虚弱,“宏远建材…你…知道吗?”

李老四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沉默了几秒,才低声道:“知道…码头边上…专送沙石料…钢筋…水泥…给海潮…给刘金牙他们…也送…”他咳嗽了几声,“老板…姓孙…叫孙德彪…听说…手眼通天…心黑得很…”

孙德彪!尚云起把这个名字牢牢刻在心里。手眼通天…心黑得很…这意味着风险,但也意味着巨大的操作空间!

“那…他们送料…经常…出错吗?”尚云起喘着气,试探着问。

李老四沉默得更久了。黑暗中,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声和外面哗哗的雨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码头…哪有不湿鞋的…睁只眼闭只眼…都为了口饭吃…小尚…听叔一句…别打听…不该知道的…知道了…是祸…”

老人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疲惫的告诫。

尚云起没再追问,只是虚弱地点点头。他靠在李老四身上,感受着老人嶙峋的肋骨和滚烫的皮肤,高烧带来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

李老四的告诫像冰冷的雨水浇在心头,但怀里那本硬壳册子的存在感却更加炽热。不该知道的?知道了是祸?可如果不知道,不冒险,他永远只能在这泥潭里挣扎,被王大海、刘金牙之流肆意克扣、压榨,那张三千七百块的账单永远也撕不碎!

祸…或许也是唯一的生路。

暴雨持续了整整一夜。天亮时,雨势稍歇,但天空依旧阴沉得如同铅块。尚云起的高烧退了些,但身体虚弱得像一团棉花,肩膀的伤口红肿发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的闷痛。

工棚里一片狼藉,地上全是泥水,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咳嗽声更加密集,李老四蜷在角落里,脸色灰败,咳嗽声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妈的!都死透了?!开工!开工!”王大海的吼声准时响起,带着宿醉未醒的暴躁。他踢开挡路的破盆烂罐,目光扫过一片病恹恹的工人,最后落在尚云起和李老四身上,眉头拧成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