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
“呃…嗬…嗬…”喉咙里发出粗重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气音。那只死死抠住床单的右手,猛地松开!五根沾着血污和汗渍的手指,如同从泥沼中挣脱的鹰爪,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近乎痉挛的狠劲,猛地伸向木板上的图纸!
动作僵硬而扭曲,牵扯着全身的管路剧烈晃动!手背上崩裂的伤口因为动作而撕裂得更大,鲜血顺着指骨流淌下来,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绽开几朵刺目的红梅!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图纸冰凉的边缘!那触感仿佛带着电流,瞬间击穿了药物的阻滞和剧痛的迷雾!混乱凶戾的眼神瞬间被一种近乎偏执的、冰冷的专注所取代!如同一个在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终于抓住了唯一的水囊!
他无视了身体的哀嚎,无视了护士试图阻止的手,那只染血的手掌,带着滚烫的温度和残存的血腥气,死死地、死死地按在了图纸上标注“b-12”的区域!
“这里!”嘶哑破碎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着每个人的耳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浸透了血泪的笃定!他沾着鲜血的手指,在图纸上那个关键的地基节点位置,用力地、颤抖地画了一个巨大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红圈!动作因为虚弱和颤抖而歪歪扭扭,却如同刀刻斧凿!
“图纸…要求…”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次吐字都伴随着胸腔撕裂般的灼痛和浓重的血腥气,“…承台底筋…Φ25 hRb500…间距@150…实际…”他的呼吸陡然急促,眼中那冰冷的专注瞬间被巨大的愤怒和痛苦吞噬,仿佛又看到了工地上那偷梁换柱的肮脏场景!“…送来的…是Φ22!hRb400!间距…至少放到200!甚至250!他们…把…加密区的箍筋…都省了!”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因为剧痛而生理性流泪的眼睛,死死地、如同淬毒的箭矢般射向陈处!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濒死的控诉和疯狂的执拗:“…查!查宏远…那天的送货单!查仓库…老吴的签收记录!查施工日志…那几天…谁…当班浇筑!那里…是地基!是整个仓库…最吃力的地方!钢筋…差一点…塌!”
每一个字都像用尽了他残存的生命力!最后一个“塌”字出口,他身体猛地一抽,剧烈的咳嗽如同风暴般席卷而来!带着浓重的血腥味!鲜血从呼吸面罩的边缘涌出,迅速染红了透明的罩壁!
“吸痰!快!”
“镇静!维持住!”
病房里瞬间又陷入紧张的抢救节奏。
陈处站在原地,深灰色的风衣纹丝不动。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捕捉了尚云起在图纸上画下的红圈位置,他嘶吼出的每一个钢筋型号、直径、间距的差异,以及那最后近乎诅咒般的坍塌预警!每一个信息,都如同烧红的铆钉,精准地钉入他早已构建好的证据链条!
他不再看痛苦呛咳的少年。他猛地转身!动作快如闪电!深灰色的身影带起一阵冷风!
“小赵!”陈处低沉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军刀,斩钉截铁,带着冰封千里的杀伐之气!
一直如同影子般守在门口的年轻助手瞬间挺直。
“位置:西港仓库地基,节点b-12!钢筋规格异常:设计Φ25 hRb500@150,指认实际使用Φ22 hRb400@200以上!箍筋偷减!”陈处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如同射出的子弹,“立刻联系现场组!调取宏远建材对应日期所有送货单!调取仓库管理员吴某某签收记录!调取该节点施工期间所有施工日志和值班记录!冻结所有相关工程人员!给我挖!一小时内,我要看到原始单据的清晰照片和涉事人员的初步询问笔录!”
“是!”小赵没有任何废话,立刻掏出加密通讯器,手指在键盘上化作残影。
“通知结构安全专家组!携带精密检测设备,立刻对西港仓库地基节点b-12进行无损探伤和应力扫描!重点检测钢筋直径、间距、排布和混凝土密实度!我要确凿的物理证据!”
“通知市局经侦支队!以涉嫌重大责任事故罪、生产销售伪劣产品罪、行贿受贿罪!立即对宏远建材法人代表、技术负责人、以及仓库管理员吴某某实施刑事拘留!突击审讯!撬开他们的嘴!我要知道这些假钢筋,除了孙德彪、王大海,还流进了星港多少个工地!”
一连串的命令,如同冰雹般砸下!精准!高效!冷酷!每一个指令都指向一个具体的节点,一个具体的证据,一个具体的人!
庞大的国家机器,在这个深灰色身影的指令下,如同被注入了冰冷的灵魂,开始围绕着尚云起用血指出的那个“b-12”节点,高速而致命地运转起来!
病房里,抢救还在继续。尚云起呛咳渐止,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意识在剧痛和药物的撕扯下再次变得昏沉。
那只刚刚还在图纸上留下血指印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床边,指尖还在微微颤抖,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聚起一小滩刺目的暗红。
林珂站在角落,看着陈处那如同战争机器指挥官般的背影,又看着病床上那个为了指认一个节点而再次呕血、濒临崩溃的少年,心头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震撼、悲悯、愤怒、无力感交织翻涌。
正义的链条在转动,但这转动的每一环,都浸透了血泪的重量。
陈处下达完命令,没有回头。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深灰色的身影如同凝固的雕塑,只有微微起伏的肩膀暴露了他内心并不平静的波澜。
他的目光落在尚云起那只无力垂落、指尖滴血的手上,又缓缓移向木板上那张图纸——在标注“b-12”的位置,一个歪歪扭扭、被鲜血染得边缘模糊的巨大红圈,
如同一个无声的、血淋淋的审判印记,深深地烙在冰冷的图纸线条之上。
图纸不再仅仅是图纸。
它是战场。
是墓碑。
是尚云起这条残命,在规则的天平上,用血称量出的、第一枚沉甸甸的砝码。
Eo低沉而恒定的嗡鸣声,如同为这场刚刚拉开序幕的、更加残酷的战争,敲打着冰冷而坚定的节拍。
窗外的城市依旧喧嚣,西港仓库的方向,在尚云起意识无法触及的远方,一场由这个濒死少年用血指引发的风暴,正无声地聚集、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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