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铁的“藏身处”并非什么世外桃源,只是锈蚀荒原无数废弃角落中一个更加隐蔽、结构相对完好的前文明地下排水管道维护站。入口隐藏在一堆刻意摆放的、锈蚀粘连的金属废料后面,狭窄得仅容一人弯腰通过,散发着浓重的霉味和铁锈气息。
但对于刚刚从“熔炉”炼狱中挣脱的三人而言,这里已是难得的喘息之地。
管道内部空间比预想的宽敞,老铁用捡来的破烂隔出了几个相对独立的功能区。角落里堆放着各种难以辨认的零件、工具和几台嗡嗡作响、看起来随时会散架的老旧设备,其中一台正散发着微弱的能量场,勉强净化着空气并提供着最低限度的照明。
墙壁上挂着一些风干的、不知名的变异植物和几块熏黑的肉干。整个空间杂乱,却透着一股挣扎求生的、顽强的生命力。
尚云起(他们)小心地将阿庚安置在由废旧隔热材料和破布铺成的“床铺”上。阿庚依旧昏迷不醒,呼吸如同破损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不祥的杂音,灰败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骇人。
老铁一言不发,佝偻着身子在他那堆“宝藏”里翻找着。他找出一个锈迹斑斑但结构完好的金属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些颜色可疑的粉末、几卷相对干净的绷带,还有几支早已过期的抗生素和凝血剂。
“过期几十年了,死马当活马医吧。”老铁嘟囔着,动作却异常熟练。他先用自制的、带着刺鼻气味的消毒液体(似乎是某种植物汁液和工业酒精的混合物)清理阿庚肩头那个触目惊心的伤口,剜去明显坏死的组织,疼得昏迷中的阿庚都无意识地抽搐起来。然后,他将那些粉末和碾碎的抗生素混合,敷在伤口上,用绷带紧紧包扎起来。整个过程粗暴而直接,带着废土特有的、对痛苦的漠视和对生命的极度渴求。
林珂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双手紧紧交握。她能做的,只是用找到的相对干净的布,蘸着老铁提供的、带着铁锈味的净水,擦拭阿庚额头不断渗出的冷汗。
尚云起(们)则静立在稍远处,星云般的电子眼注视着老铁的动作,同时也分出一部分感知,监控着阿庚的生命体征和外界环境。他(们)的能量水平在之前的爆发和后续的跋涉中消耗巨大,此刻维持在一种相对稳定的低功耗状态,机体表面的流光也黯淡了许多。
“这小子命硬,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老铁处理完伤口,抹了把额头的汗,瘫坐在一个倒扣的金属桶上,喘着粗气说道,“但能不能挺过来,看他自己的造化,还有……你们接下来能找到什么像样的药。”
他抬起头,浑浊的目光扫过尚云起(们)和林珂,最后落在尚云起(们)那非人的躯体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异与探究。
“你们在‘熔炉’里……到底干了什么?”老铁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敬畏与恐惧,“我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地动山摇,能量乱得跟开了锅的粥一样。”
林珂简单地将经历叙述了一遍,省略了尚云起(们)意识层面的具体变化和灵种印记的细节,只提及了基地内部的混乱、遭遇的改造以及最后的爆炸。
老铁听得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膝盖:“‘清理者’……‘星火遗产’……果然是他们。传说竟然是真的……”他看向尚云起(们),“看来,你就是那个‘特殊的遗产’了。能从‘熔炉’里杀出来,还搞出这么大动静……不得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凝重:“不过,你们麻烦大了。‘清理者’背后势力盘根错节,绝不会善罢甘休。‘熔炉’只是他们一个重要的节点,不是全部。而且,闹出这么大动静,其他盯着这片废土的眼睛,比如第七区,比如那些神神秘秘的白袍子(档案管理员),恐怕也都注意到了。”
他的话如同冰冷的雨水,浇在刚刚燃起的、微弱的希望之火上。
“我们……该怎么办?”林珂问道,声音带着一丝无助。
老铁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摸出一个用废弃电路板和导线粗糙焊接成的、巴掌大小的仪器。仪器屏幕昏暗,不断跳动着杂乱的电波信号。
“这是我捣鼓出来的‘垃圾’,能捕捉到一些特定频段的加密通讯碎片,虽然大部分都破译不了。”老铁将仪器递给尚云起(们),“你们刚从里面出来,身上可能还残留着他们的追踪信标或者能量签名。用这个,或许能提前发现靠近的搜索队。虽然……作用有限。”
他又指了指管道深处一个更加黑暗的岔路:“那边尽头,有个废弃的紧急出口,通往一条更老的排污管道。如果情况不对,可以从那里溜。不过那条路几十年没人走了,里面有什么,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