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凑到他耳边,声音依旧带笑,却透着一股寒意:“我叫沈周,是个不讲道理的粗人。慕容小姐是我朋友,她今天心情不好,不想见客。兄台若是识趣,自己走出去,大家面子上都好看。若是不识趣……”他手指在那公子腰间某个穴位轻轻一按,那公子顿时半边身子一麻,冷汗就下来了。
“你……你给我等着!”那公子色厉内荏地撂下一句狠话,带着随从灰溜溜地走了。
陆沉舟关上门,脸上的痞笑瞬间收敛。他走到桌边,看着眼神迷离、强撑着的慕容芷,叹了口气,拿起酒壶又想给她倒酒:“借酒消愁?这招我熟,没用。”
慕容芷却一把按住他的手,指尖冰凉,声音带着醉后的沙哑和一丝颤抖:“你……你怎么来了?你不该来的……云都现在很危险……”
“我不来,难道看着你被那种货色欺负?”陆沉舟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说说吧,怎么回事?禁足?逼婚?”
慕容芷抽了抽手,没抽动,索性放弃了,苦笑道:“家族觉得我上次帮你,惹来了麻烦,丢了慕容家的脸。现在想尽快把我嫁出去,联姻,稳固权势。刚才那个,是吏部尚书的侄子……”
“所以你就跑到这里来买醉?”陆沉舟看着她苍白的脸,心里莫名有些发堵,“慕容芷,这不像你。”
“那怎样才像我?”慕容芷抬起头,眼圈微红,定定地看着他,“像以前那样,冷静、理智、一切都以家族利益为重?陆沉舟,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明知你在险境,却什么都做不了,还要被逼着嫁给一个我讨厌的人!”
她的话语带着醉意,却也透着一股压抑已久的宣泄。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再次被轻轻推开,一身月白裙裾的谢清瑶站在门口,看着屋内的一幕,神色平静无波。
“慕容小姐,你醉了。”谢清瑶的声音依旧清冷,她走进来,对陆沉舟微微颔首,“沈公子,又见面了。”
陆沉舟松开慕容芷的手,站起身,目光锐利地看向谢清瑶:“谢大家,今晚这局,是你安排的?”
他不得不怀疑。慕容芷恰好在这里买醉,恰好被对头逼婚,又恰好被他撞见……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谢清瑶坦然迎上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近乎没有的弧度:“沈公子觉得,我有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吗?慕容小姐来此,是她自己的选择。我只不过,没有阻拦那位赵尚书家的公子进来而已。”她顿了顿,看向醉意朦胧的慕容芷,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怜悯,“慕容家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有人想借联姻攀附赵尚书,自然也有人……不想看到这桩婚事促成。我只是,提供了一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她的话点到即止,却信息量巨大。
陆沉舟瞬间明白了。谢清瑶未必是直接帮他,她更像是一个在复杂棋局中落子的人。慕容芷的困境,或许正是她,或者她背后势力,可以用来搅动局势的一个契机。而自己这个“变数”的闯入,显然让这盘棋变得更加有趣了。
“看来,谢大家这‘销金窟’,不光是销金,更是销魂,还能销去麻麻麻烦啊。”陆沉舟意味深长地说道。
谢清瑶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沈公子是聪明人。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反而不美。眼下,还是先想想,如何安置慕容小姐吧。她这样子,不宜回慕容府。”
陆沉舟看着已经趴在桌上,似乎睡着的慕容芷,揉了揉眉心。这云都,果然是步步陷阱,处处漩涡。而这位谢清瑶,看似超然物外,实则深陷局中,其心思之深,远超他之前的预估。
他之前的判断没错,这确实不是一朵简单的解语花,而是一个极其危险的、美丽的棋手。
“罢了。”陆沉舟叹了口气,弯下腰,小心地将慕容芷打横抱起,“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谢大家,麻烦安排个稳妥的伙计,帮我叫辆车。”
他抱着慕容芷,走过谢清瑶身边时,脚步顿了顿,低声道:“那块牌子,我会好好用的。也希望谢大家……下次落子时,能给个明白话。”
谢清瑶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应。
陆沉舟不再多言,抱着慕容芷,大步离开了“销金窟”。夜色更深,云都的霓虹闪烁,映照着他前路未知的身影,以及怀中那份沉甸甸的、带着酒意和悲伤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