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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一种既紧张又带着几分荒诞的氛围中一天天过去。饿狼营众人各司其职,盐照晒,兵照练,只是空气中总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等待大戏开幕的躁动。
陆沉舟更是彻底进入了“戏精”状态。他没事就拿着那几块破石头和歪脖子树根摩挲,口中念念有词,练习着如何用最真诚的表情说出最离谱的瞎话。他还强迫彭大虎练习“憨厚而不失精明的笑容”,结果彭大虎练出来的表情,怎么看都像是脸抽筋外加不怀好意。
“头儿,俺真不行了!”彭大虎揉着发僵的脸颊抱怨,“这比扛木头还累!”
“坚持!想想咱们的盐!”陆沉舟语重心长,“这都是为了艺术…啊不,为了生存!”
苏婉儿则默默准备着她的“哭穷”台词,对着账本反复演练,试图把那些枯燥的数字用最凄婉的语气说出来,常常练着练着自己先脸红起来,觉得实在有违她一贯的性情。
蓝小蝶严格控制着她的“惊魂夺魄散”产量,并且反复测试摔破皮囊的力度和角度,力求达到“烟雾效果惊人,味道扩散适中,绝不误伤友军”的境界。她的工棚周围,方圆十丈内基本已经没人愿意靠近了。
沐晓月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只是巡视频率更高,眼神也更锐利,仿佛在确认每一个角落都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就在这种近乎滑稽的备战中,沐晓月派出的探子终于带回了确切消息:盐铁司巡察使孙文焕的官船,已抵达北海郡码头,预计明日午后便会乘小船前来千礁湾一带“视察民情,体察盐务”。
“终于来了!”陆沉舟搓着手,非但没有紧张,反而显得跃跃欲试,“各部门最后检查一遍!道具!台词!表情!都给我准备好了!”
当晚,饿狼营破例没有进行高强度训练,而是早早休息,养精蓄锐,准备迎接明天的“演出”。
翌日,天刚蒙蒙亮,营地就悄然行动起来。按照陆沉舟的吩咐,一切都要显得“自然而不刻意,忙碌而不慌乱”。
盐田里,盐工们依旧在劳作,但身上的衣服比平日干净了些,动作也似乎更“规范”了一点。营地空地上,彭大虎带着人练习阵列,喊杀声震天,显得士气高昂。苏婉儿坐在仓库门口的桌子后,面前摊着账本和算盘,眉头微蹙,一副愁云惨淡、精打细算的模样。蓝小蝶的工棚依旧冒着可疑的青烟,散发着独特的气味。沐晓月的身影如同鬼魅,在营地各处关键节点一闪而逝。
陆沉舟本人,则换上了一件稍微体面点的青色长衫,头发也仔细束好,手里还把玩着一块颜色最斑斓的“万象石”,站在营地入口附近,看似在欣赏海景,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午时刚过,海平面上果然出现了一艘挂着官府旗帜的中型帆船,正朝着千礁湾方向缓缓驶来。
“来了来了!各就各位!”负责了望的兄弟压低声音传递着消息。
营地里的气氛瞬间绷紧了一瞬,随即又按照预演的模式“自然”地运转起来。彭大虎的吼声更加卖力,盐工们筛盐的动作更加一丝不苟,苏婉儿拨弄算盘的声音也清脆了几分。
陆沉舟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的隐逸商人”。
官船在距离礁石滩一段距离外下锚,放下一艘小艇,几名衙役护拥着一位穿着青色官袍、头戴乌纱、身材微胖、留着山羊胡的中年官员,朝着岸边划来。那官员面皮白净,眼神带着几分官场中人的审视与倨傲,想必就是巡察使孙文焕了。
小艇靠岸,孙文焕在衙役的搀扶下,略显笨拙地踏上湿滑的礁石。他整理了一下官袍,抬头打量起这片简陋的营地,眉头下意识地皱起,显然对这里的“穷酸”景象不太满意。
“咳咳!”陆沉舟见时机已到,立刻换上惊喜交加的表情,快步迎了上去,远远便拱手作揖,声音洪亮透着“真诚”:“哎呀呀!不知贵客临门,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在下陆仁贾,在此处经营一小块盐田,混口饭吃。大人仪表堂堂,气度不凡,想必是上官驾临,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他这一套文绉绉又带着点市井气的说辞,把“陆仁贾”(路人甲)这个名字说得自然无比,倒是让孙文焕愣了一下,打量了他几眼,微微颔首,端着官腔:“本官乃盐铁司巡察使孙文焕,奉命巡查北海盐务。尔等在此煮盐,可有官府批文?”
“批文?有有有!必须得有啊!”陆沉舟脸上堆笑,侧身引路,“孙大人一路辛苦,还请移步,喝杯粗茶,歇歇脚,容在下慢慢禀明,顺便也将这盐田的账目、产出,一一向大人汇报。”他说话间,眼神“不经意”地扫过孙文焕腰间挂着的一个小巧玉葫芦,以及他看向营地时那略带嫌弃又隐含好奇的目光。
孙文焕哼了一声,算是默许。在一众衙役的簇拥下,跟着陆沉舟向营地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