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隔着湿透的衣物,林溪也能感受到他那几乎要破膛而出的心跳。
看着我,林溪!”他几乎是低吼着,尽管知道她此刻看不见,“利用你是真的!但我后悔了!从你在仓库里不顾一切挡在我面前,从你在黑市诊所为了套取情报硬抗那些掺假的药剂,从你明明害怕得要命却还是跟着我一次次踏入险境……我就后悔了!”
他深吸一口气,雨水流进他的嘴角,带着咸涩的味道。
“我没办法再把你仅仅当成一件工具!你的固执,你的善良,你修复瓷器时那种想要弥合一切裂痕的专注……你是我在这片肮脏泥沼里看到的唯一的光!我想把你推开,想让你远离这一切,可我做不到……我卑劣地贪恋这点温暖,又恐惧你会因我而万劫不复!”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颤抖,是林溪从未听过的脆弱。
“对不起……林溪,对不起……”他重复着,像是要将这两个字刻进骨血里。
林溪僵在原地,手腕上传来的温度和力道是如此真实,他话语里的痛苦和挣扎通过共感清晰地传递过来,与她内心的震荡共鸣。愤怒和悲伤依旧汹涌,但那坚硬的冰壳,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就在这时,陆沉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松开了她的手腕。他默默地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枚刻着鲸歌符号的旧银币——那是守秘人老渔民最后的遗物,也是他们与那个古老守护者网络唯一的联系。他将这枚带着他体温的银币,轻轻放进林溪冰凉的手心,然后,用力合上她的手指。
“拿着它,”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黑市码头,‘老铁头’的船,能带你去自由群岛城邦。去找‘银币诊所’的‘鲸骨’,他是最后的守秘人之一……他能帮你摆脱‘深渊之眼’的追踪,或许……也能治好你的眼睛。”
他顿了顿,声音艰涩。
“离开龙湾,离开旧港,永远别再回来。”
说完,他毅然转身,不再看她,大步走向与码头相反的方向,走向那片被雨幕笼罩、危机四伏的旧港深处,走向那座囚禁着他母亲,也注定是他最终战场的灯塔。
林溪站在原地,手心里那枚银币冰冷而沉重,边缘几乎要嵌进她的血肉。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混着左肩伤口渗出的血水,在脚下积起一小片淡红色的水洼。
信任如同摔碎的瓷器,裂痕遍布。他的坦白像淬毒的刃,他的守护又像唯一的盾。是利用?是真心?是救赎?是共犯?
她紧紧攥着那枚灼烧着她掌心的银币,仿佛攥着一个无比沉重、却又无法抛弃的答案。远处,旧港灯塔的顶端,在那浓密的雨云之后,似乎有幽蓝的光芒一闪而逝,如同深渊之眼,无声凝视着这雨中孤港,与孤港中,身心俱疲、徘徊在去留边缘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