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
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旧港区锈蚀的棚户屋顶和泥泞地面上,溅起浑浊的水花。狂风呼啸,卷着咸腥刺骨的海水气息,抽打着一切。远处灯塔的光芒在浓密的雨幕中晕染开一片模糊不清的幽蓝,如同深渊巨兽独眼,冷漠地注视着这片被遗忘之地。
林溪蜷缩在一处废弃岗亭的阴影里,单薄的身体在湿冷的衣物下微微发抖。雨水顺着她额前湿透的发丝滑落,混着尚未干涸的泪痕。脑海中,陆沉那句冰冷的“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仍在反复回响,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她的心脏。
然而,比心寒更刺骨的是耳边持续不断的“低语”。离开了陆沉身边,失去了那个暂时而脆弱的“锚点”,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潮汐声骤然变得清晰而恶毒。它们不再是模糊的背景噪音,而是化作无数细碎、充满恶意与诱惑的嘶语,直接在她脑髓中刮擦。幻觉中的“湿冷视线”也变得更加实质,仿佛真的有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正透过雨幕,透过墙壁,贪婪地窥视着她孤立无援的灵魂。
“闭嘴…闭嘴!”她用力捂住耳朵,指甲几乎掐进头皮,但毫无用处。“低语”源自内部,源于那份与“异常”连接后无法摆脱的污染。
不能停下,她对自己说。如果停下,就会被这声音吞噬,或者被“深渊之眼”找到。
陆沉的欺骗和隐瞒让她心痛,但“鼹鼠”被血祭的惨状、老K录音里的惊恐、日志上记录的非人实验…这些铁证如山,指向一个必须被阻止的恐怖阴谋。为了自救,也为了那些无辜的受害者,她必须继续。
目标,“鲎壳”仓库。那个根据老K模糊录音和日志残页推测出的,可能存放着早期“饲喂”记录或样本残留的地方。
暴雨是完美的掩护,也能带来极致的危险。
她深吸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调动起那令人痛苦又不可或缺的“共感”能力。意识如同触须般小心翼翼地向四周蔓延,过滤着环境中杂乱的情绪碎片——棚户区居民在暴雨夜的烦躁与不安、远处码头传来的模糊机器轰鸣中夹杂的冰冷麻木…以及,更深处,一丝若有若无、源自“鲎壳”方向的,混合着铁锈、福尔马林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海腥的怪异气息,其中还缠绕着一种深沉的、近乎凝固的恐惧。
就是那里。
她拉起兜帽,将身影融入风雨和夜色,如同鬼魅般在迷宫般的旧港巷道中穿行。雨水模糊了视线,但进化后的共感能力让她能隐约感知到环境中残留的“情绪路标”和潜在的危险。她避开几个疑似有监控的位置,绕开一队穿着雨衣、眼神警惕的巡逻人员(他们身上散发着“深渊之眼”底层成员特有的、混杂恐惧与狂热的情绪波动),朝着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坐标靠近。
“鲎壳”仓库位于旧港区最偏僻的角落,紧邻着咆哮的黑色海面。它比想象中更大,像一头匍匐在雨夜中的巨兽生锈骸骨。巨大的闸门紧闭,厚重的锁链缠绕,在暴雨冲刷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林溪潜伏在仓库对面一堆废弃轮胎后,仔细观察。雨水顺着她的下颌线滴落,冰冷刺骨。 她的左臂依旧残留着麻木感,视觉边缘不时闪过瓷器裂纹般的细微光斑,这是之前能力过度使用的代价在阴冷天气下的加剧。
仓库周围异常安静,只有风雨声。但这安静本身就显得极不自然。她的共感捕捉到一种近乎死寂的冰冷,仿佛里面的东西连“恐惧”这种情绪都已消耗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