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破指尖,在布角写下三个血字:都听见。
当这块浸满金水和血的素缟覆上青芽叶心时,整座野人山都震了震。
我胸口的晶核突然剧烈跳动,像被人攥住心脏猛扯了一把。
原本倒流的光河地改了方向,顺着素缟上的名字纹路往上窜,每经过一个名字,就有一道金光从地底直冲天际,在云层里炸成星子般的亮点。
找到了。我喘着气,看着晶核在体内画出新的轨迹。
那些金光的落点我再熟悉不过——青山市第十七中学的传达室老周,总在课间用收音机放我编的安魂谣;城南菜市场卖豆浆的林婶,会把歌词抄在包装纸上;还有住在精神病院后巷的盲眼阿婆,她虽看不见,却能跟着调子哼出最准的节拍......他们成了新的,金水顺着地下管网流进他们的井里、水管里、茶杯里,每一滴都在替死者说:我们曾爱过。
夜幕降临时,我靠在断壁上闭着眼调息。
晶核的跳动声像擂鼓,一下一下撞着耳膜。
阿缺不知何时爬到我肩头,尾巴尖搭在我锁骨上,喉咙里发出均匀的呼噜声——这是鼠类最放松的睡态。
我正想摸摸它,胸口突然一凉,晶核竟开始分裂,像颗被掰开的石榴,每瓣果肉都泛着淡淡的金光。
这是......我睁开眼,正看见山脚下的老槐树上,一片被风吹落的叶子突然悬在半空,叶脉里流淌着和金水一样的光。
更远处,城市边缘那家老旧洗衣店的排水沟里,一团泡得发白的棉絮正缓缓蠕动,先是拼出半张人脸的轮廓,接着嘴唇轻轻开合,哼出的调子正是安魂谣第一节。
归墟废墟方向传来的一声脆响。
我转头望去,只见瓦砾堆里露出半截青铜残碑,原本刻着二字的正面此刻朝下,背面竟浮现出一行新的刻文:守钥者亡,谣成火种。
风突然大了起来,带着潮湿的土腥味。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素缟,它现在已经干了,那些名字和血字在月光下泛着淡金色。
阿缺在我肩头动了动,用鼻子拱我的耳垂,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
要下雨了。我抬头看天,云层像被撕开道口子,漏下的月光把野人山照得发白。
远处传来闷雷声,由远及近,像有人正踩着碎瓦往这边走。
城南一栋危楼顶层的窗户突然亮起一道光。
我眯起眼,看见有个影子蜷缩在墙角,后背抵着斑驳的墙面,双手抱着头,指缝里漏出压抑的呜咽。
雨丝落下来时,我听见晶核在体内发出清越的鸣响。
该回去了。我轻声说,把阿缺揣进怀里,踩着满地碎镜渣往山下走。
每一步都踩碎一片星光,每片星光里都映着一位母亲的脸,她们冲我笑,说:阿丰,这次换你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