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割开皮肤的刹那,痛意像团火从脚趾烧到头顶。
血珠“啪”地掉进池里,泥沼突然“咕嘟”一声,松开了我的脚。
我踉跄着往前挪了一步,冷汗顺着下巴滴在惊云背上,把它的毛粘成一撮一撮的。
“第一问。”举灯男人的火苗突然窜高,“你为何而来?”
我望着老妇人身体里翻涌的记忆——那些“容器”们,最后都死在“救”字上。
救爱人,救孩子,救没赶上说再见的人。
可我来这井底,不是为了圆谁的遗憾。
我摸了摸胸口的钥匙印,那里还留着钥匙钻进身体时的凉,“为战。”
“第二问。”火苗里的人脸突然清晰了,是父亲跪在血泊里,回头看我的眼神——那不是求救,是让我跑。
我喉结动了动,撕下一片影肋骨表层的骨膜。
骨膜刚碰到火苗,火光“轰”地炸开,映得整个池子通红。
男人的声音低了些:“你愿舍何?”
“舍我对‘救’的执念。”我松开手,骨膜在火里蜷成灰,“他们不需要我救,他们要我活着,替他们恨。”
“第三问。”火苗突然安静下来,像朵开在黑夜里的花。
男人举灯的手稳了些,“你信何?”
我闭眼。
识海里突然闪过母亲坟前的画面——那是我逃出医院后,在乱葬岗找到的无名土堆。
我跪了整夜,直到天亮时,风里飘来她的声音,和二十年前哄我吃药时一样轻:“丰儿,活下去的人才有资格恨。”
“我信。”我睁眼,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惊云头上,“信她说的,活着。”
池面突然沸腾了。
老妇人透明的身体裂开蛛网状的纹路,每道裂缝里都映出个容器的结局:有的被分尸挂在电线上,有的被活埋时还在笑,最后一道裂缝里,是我自己的脸,被鱼线穿过肩膀,魂体正被一点点抽离。
“百年来,你是第一个不说‘救她’的人。”老妇人的声音轻了,像要散进风里,“去吧……第九个,也是第一个。”
池底的石碑“轰”地升起,碑面刻着八个血字:“第九容器,即为初代。”
我怀里的玉牌突然烫得惊人。
识海“轰”地炸开八幅画面——前八任容器,全死在同一种招式下:钓竿穿肩,魂抽离体。
画面最末,是根银亮的鱼线,正穿透虚空,缓缓垂向我的左肩。
“嗤——”
鱼线刺破皮肤的瞬间,我没躲。
疼意还没涌上来,体内突然有什么东西醒了。
那些刻在骨头上的图腾开始发烫,像被点燃的导火索,从脊椎窜到指尖,又顺着鱼线往井口爬去。
惊云在我怀里猛地睁开眼,幽蓝的眼睛映着鱼线的光。
它用小爪子扒拉我的手背,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呜咽,像在说:“拉吧,我们往上。”
我望着井口方向。
归墟会的喊叫声已经近在咫尺,手电筒的光透过井壁裂缝,在池面投下晃动的影子。
鱼线轻轻一扯,我跟着往前迈了一步——不是被拽,是我自己,想看看这根线的另一头,究竟拴着谁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