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痛,也不是幻听。
而是一种……回应。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去触碰,去唤醒,去重新拼凑。
我缓缓抬起手,指尖触到唇边。
那里,还留着母亲最后一次亲我时的温度。
可我记得吗?
我真的记得吗?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还残留着烧焦的纸灰与血的味道,像一场未散的祭典。
喉间的“谎芯茧”仍在跳动,像有谁在我血管里种下了一颗活的心脏,它不属于我,却又与我同频共振。
不能再等了。
可正因如此,我才必须赌这一把。
我闭上眼,识海翻涌如暴潮。
在万千残片中,我拼命搜寻——不是画面,不是声音,而是触觉。
母亲的手,曾无数次牵我穿过菜市场的喧嚣,油腻的秤杆、堆叠的白菜叶、她粗糙掌心摩擦过我指尖的质感……终于,我抓到了那一瞬——
七岁那年,冬夜,灶火微红。
她握着我的手,在泛黄的账本上一笔一划写下“丰”字。
“人立天地间,字要正,骨要硬。”
她的掌心温热,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葱末,袖口磨出毛边,轻轻蹭着我的手腕。
那段记忆如此清晰,仿佛昨日。
可也正因为它太完整、太温暖,我才一直不敢动用——它是我在黑暗中最不愿燃烧的最后一盏灯。
但现在,我必须亲手掐灭它。
我把这团记忆狠狠攥成球,像是捏碎一颗发光的卵,然后猛地掷入火盆!
“轰——”
青黑色火焰冲天而起,几乎舔到庙顶残破的横梁。
灰烬疯狂旋转,形成一道螺旋气流,整座谎庙残垣发出凄厉哀鸣,仿佛千百个曾在此说谎的灵魂同时尖叫。
就在这烈焰最盛的一瞬,我发动“骨音腔”。
这是我在野人山吞下穿山甲喉骨后炼出的能力——能以骨骼共鸣,复刻死前最后一声颤音。
我调出阿木临终时的声纹频率,让自己的喉咙震动、撕裂,模仿他濒死那一刻的低语:
“她说……你要替我好好活着。”
谎言出口的刹那,整个空间仿佛静止了一拍。
谜媪猛然抬头,原本浑浊的眼珠骤然清明,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划过焦黑的脸颊,留下两道湿痕。
“你说错了!”她嘶吼,声音竟带着哭腔,“阿木求的是——‘让我替他疯’!让他清醒地活着,让我替他承受这地狱!”
话音落地,虚空震颤。
她身后,空气如纸般被撕开一道缝隙——一条由千张泛黄纸条拼接而成的小径缓缓浮现,每一张都写着不同的名字、年龄、病因,墨迹未干,像是刚刚被人写下。
小径尽头,隐没于浓雾深处,隐约可见一口青铜古井轮廓,井口缠满符纸,底下传来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换命井。
传说中,能以替身承灾、转嫁命数的禁忌之地。
我盯着那条路,心跳如鼓。
赢了。
用一个关于母亲的谎言,撬开了她守了一生的真言之门。
可就在我转身欲走之际——
“谎芯茧”骤然剧痛!
不是灼烧,不是撕裂,而是一种诡异的共鸣。
仿佛有什么东西,顺着那根虚假的因果线,从极远处,向我伸出了手。
一段情绪强行涌入脑海:
狂喜——像是终于等到这一刻;
解脱——如同重负卸下;
还有……怜悯。
深深的、近乎悲悯的温柔,落在我身上,像雪落在坟头。
我踉跄一步,扶住断墙,抬眼望向墙上那面碎裂的铜镜。
镜中的人,嘴角正缓缓上扬,笑意温柔得不像我。
可他的眼睛……却蓄满泪水,下一秒就要落下。
我不记得自己笑了。
更不记得,什么时候,会用这样的眼神看我自己。
而在意识最深处,那条通往“割命郎”的主因果线——原本模糊黯淡,此刻竟轻轻一震,像是有人在彼端,轻轻敲了三下。
等我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