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劫:静默审判。
七具身穿白大褂的身影环立,衔诏翁也在其中。
他们举手表决,判我“不适格”。
我本欲辩解,却忽然意识到——他们在等我说话。
一旦开口,便等于承认他们的存在。
于是我笑了,笑得像个真正的疯子,转身就走。
幻象溃散如沙。
第五劫:双身对峙。
井底出现两个我——一个穿病号服,眼神涣散;一个披图腾铠,目含天火。
他们彼此厮杀,鲜血淋漓。
我站在边缘,看着那个“清醒的我”逐渐落败。
那一刻我懂了:不能选,也不能救。
我抬脚,踩碎镜面。
两具身体同时化灰。
第六劫:终语回响。
百代容器临死前的遗言汇成洪流,灌入双耳。
“好累……放过我……我不想成仙……”我也想跪下,想放弃。
可就在意志将溃之际,烬瞳视野里,那根连着银镯的血丝——还在发光。
我没疯。我还记得她叫陈小雨。
所以,我不退。
第七劫来了。
它出现在井心最后一阶的镜面水洼里。
五年前,病房那晚的我。
赤脚,蓬头,眼眶发紫,手里攥着碎玻璃片,嘴角咧到耳根。
他盯着我,像看一个笑话。
“你装够了吗?”他咯咯笑,声音像是指甲刮黑板,“你以为你在复仇?你在逃命?不,你只是条被剪了神经的狗,还在学着走路!”
我握紧步虚环,指节发白。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他一步步走出水面,湿漉漉的脚印滴着黑血,“你根本没疯。是你自己选择疯的——因为清醒太疼了。现在倒好,装了五年清醒,以为能逆天改命?醒醒吧,我们早就该烂在地下室里!”
他说的每一句,都扎进我心里。
我是不是真的在骗自己?
我是不是……早就不配做人了?
我低头,看见胸口“无归客”的烧痕正在渗血。
那是医院烙下的编号,也是我亲手刻下的誓约。
就在我动摇的刹那,烬瞳忽闪——
那根银镯丝线,还在微微发亮。
像一颗不肯熄灭的星。
我猛然扯开衣领,露出胸膛,对着那疯影嘶吼,声音撕裂喉咙:
“我不是为了活下来才走这条路——”
“我是为了记住谁该死!!!”
声浪炸开,水镜崩碎,整个井底嗡鸣如琴弦断裂。
落地瞬间,寒意扑面。
灯奴已立于井心,提命灯幽蓝如霜火,照得岩层泛出尸骨般的白。
他影子拖得极长,缠绕井壁七圈,像一条盘踞的蛇。
他抬灯照我脸,光晕掠过我的双眼。
“你若出去,”他轻声说,声音竟有几分疲惫,“我就不存在了。”
我没有回答。
只是缓缓从怀中取出谎芯茧——老皮用最后三根鼠须织成的梦囊,能封存一段“从未发生却足够真实”的记忆。
我闭眼,凝神。
雪夜,巷口。
一扇旧铁门吱呀打开,暖黄灯光洒在积雪上。
一个女人站在门口,围着洗得发白的围裙,看见我回来,笑着跑过来,伸手为我抖落肩上的雪。
她说:“你回来了,真好。”
我没有这段记忆。
但我希望,有人信它存在过。
我将这段温柔回忆注入谎芯茧,轻轻放在灯奴掌心。
他低头看着那团微光,许久,忽然笑了。
一笑,眼角竟有灰烬落下。
命灯缓缓熄灭。
他的身影如纸灰般飘散,风一吹,就没了。
黑暗吞没一切。
唯有井心一块石胚泛着微光。
我割腕,血滴落。
血莲纹燃起暗红火焰。
血渗入石缝刹那,整座井开始逆向震颤——
不是我在下沉。
是井,在往上爬!
石胚裂开,涌出无光之火。
终焉图腾铠融化成液态金流,顺着伤口钻入心脉。
剧痛中,我听见体内响起一声极轻的跳动——
像婴儿初胎。
可就在这时,左眼彻底失去颜色,耳边唢呐声炸响三声,遥远得像是从童年深处传来。
而我胸腔里的新炉,正缓缓蒸腾出一丝暖意,那是……
五岁时母亲掌心的温度。
我睁开眼,世界只剩黑白。
左眼成了空洞,右眼勉强捕捉轮廓。
可胸腔里那团“初胎心炉”却在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