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尖叫灌进脑子——是个女人在喊“妈妈错了”,是个男孩在喊“我没偷钱”,是个老人在喊“放了我闺女”。
我攥紧床单,指节发白。
“二息。”
脊椎突然剧痛,像有人拿锤子一下下砸。
我想起父亲被按在手术台上的样子,想起妹妹蝴蝶结飘在地上的样子,可这些记忆突然模糊了,被陌生的痛苦挤到角落。
“三息。”
眼前开始发黑。
我看见三十七个不同的人生在眼前闪回——替毒枭背锅的外卖员,替官员顶罪的清洁工,替富商坐牢的司机。
他们的眼泪、求饶、绝望,全顺着银线往我身体里钻。
“四息。”
“五息。”
我忘了自己叫什么。
“六息。”
“七息。”
喉咙里泛起铁锈味,是咬出血了。
我逼着自己想起父亲的脸,想起妹妹的蝴蝶结,想起母亲削梨时的笑。
“八息。”
“九息!”
我猛睁开眼,承罪印发出刺目的白光。
我抓过那张“陈建国”的通缉令,将所有负面烙印顺着银线反向灌进去。
纸页瞬间燃起幽蓝的火,烧得连灰都不剩。
扛名身上的银线噼啪作响,一根接一根崩断。
他瘫在地上,肩膀突然直了些——二十年的佝偻,好像被这把火烧软了。
警笛声渐渐远去。
我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滴在青石板上,湿了一片。
“他们走了。”扛名坐起来,摸出块破布擦我脸,“这是替那三十七个人流的泪,对吧?”
我点头,喉咙像塞了团烧红的炭。
黎明时分,扛名站在门口。
他仰着头看天,晨光里,他的影子终于不再往下陷。
“从今往后,没人需要为别人的名字活着。”他撕下最后一张纸条,轻轻放在地上,“药秤婆婆说,还有两个人等你认领——一个欠你命,一个欠你爸清白。”
我抓起块碎瓦片,蘸着露水在石阶上写:“谁?”
风掠过水面,水痕里映出两张模糊的脸。
一张是我在监控里见过的黑帮头目,刀疤从左眼拉到嘴角;另一张……我盯着看了好久,突然想起老皮说过的话——安宁医院的老院长,年轻时总穿白大褂,口袋里总插着钢笔。
露水渐渐蒸发,字迹淡成虚影。
惊云用脑袋拱了拱我手背,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我摸了摸它耳朵,抬头看向野人山方向。
那里的晨雾正散,露出半截新立的石碑,“陈”字在晨光里闪着微光。
明天。
我在心里说。
明天,该去会会这两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