孵寂的眼泪砸在婴儿泛红的脚腕上,他用指腹轻轻碰了碰那张小脸:像她......声音哑得厉害,眉心这点红,和阿宁小时候一模一样。
白芷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围裙都没解,沾着面粉的手小心接过婴儿。
她往灶里添了把柴,火光映得婴儿的睫毛忽闪忽闪:男孩,六斤二。她低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婴儿的软发,右手无名指有个印子,像朵梅花。
阳光爬上窗台时,婴儿突然睁眼了。
他的眼睛是清亮的黑,像小满刚进园时那样,却多了层软软的光。
他的小脑袋转了转,停在灶台上那碗温着的粥上——米香混着红糖味正往这边飘呢。
早......安。
两个字含糊得像化在嘴里,可在场的人都听清了。
摇芽的铜铃掉在地上,小满的竹板地拍在膝盖上,惊云的尾巴扫翻了香灰罐。
孵寂的手抖着去摸婴儿的脸,却在半空中停住,像是怕碰碎什么似的,最后只是用指节轻轻蹭了蹭他的小下巴。
他在看粥。白芷突然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着光,和小宇第一次见我熬南瓜粥时一个样。
午后,晶核碑突然震了震。
我见碑里的晶核在唱歌,是这些年收进的声音:小宇的玉米饼渣子声,桃桃的布兔子落地声,阿木攥我棉袄毛边的窸窣声,小满第一次说时的嘶哑,还有刚才婴儿那声。
槐树叶被风卷着落在碑前,一片,两片,三片,拼成行歪歪扭扭的字:锅里有粥,进来吃吧。
小满拽了拽摇芽的裙角,小手指着碑上的字,眼睛亮得像星子:陈爷爷笑了。他说,我听见的,他在叶子缝里笑呢。
我见风穿过槐树林,卷起一片叶尖上的光,轻轻落在婴儿的小手上。
他正攥着白芷的食指,小拳头软乎乎的,像团刚发好的面。
原来最深的法术,不是呼风唤雨,是让一个刚来的孩子,敢对着世界说:我饿了。我怕了。你好。
夜又深了。
我见孵寂抱着婴儿坐在灶房角落,棉垫上还留着蛋壳的碎渣。
他哼着那首《灶王爷》,声音比清晨更轻,婴儿的小脑袋搁在他颈窝里,右手无名指的梅花印子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惊云卧在他们脚边,尾巴尖轻轻扫过婴儿的脚背,像是在说:别怕,我守着。
灶膛里的火还没熄,映得三人的影子在墙上晃啊晃,像幅会动的画。
画里有米香,有童谣,有刚学会说的小奶音——还有,明天早上要熬的,那锅新米红枣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