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她声音发抖，那是怕到了极点。
我没睁眼，也没力气点头，只是让心跳稍微快了半拍。
咚、咚。
算是回答。
到了第七天，天放晴了。
那种晴不是寻常的大晴天，是连云彩都被烧化了的透亮。
日头毒得不像冬天，倒像要把这块地皮烤熟。
小满在院子里翻跟头，为了逗那个整天哭丧着脸的摇芽笑。
翻到一半，他整个人僵住了，傻愣愣地盯着那棵老槐树。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树底下。
我也没觉得自己走了路，就好像我本来就是这树的一部分，念头一动，人就到了。
此时此刻，阳光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一直盖到了灶台上。
“爷爷！”
小满疯了似的跑过来，一把抱住我的大腿，脸蛋蹭在我那条满是补丁的裤子上，鼻涕眼泪全抹上去了。
这一声“爷爷”喊出来，就像是一把钥匙插进了锁眼。
我也低头看他。
眼里的那些重影没了，世界清晰得可怕。
我看见他睫毛上挂着的泪珠，看见空气里漂浮的尘埃，甚至看见地底下三尺处，草籽正在顶破种皮。
我嘴唇动了动，嗓子眼里挤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听不清是什么，可能只是声叹息。
但这声叹息落地的瞬间，轰隆一声——
整片园区的冻土彻底解封。
那种声音极其壮观，像是无数冰层在同一秒炸裂。
墙角的枯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返青，绿意顺着墙皮疯狂攀爬，眨眼间就窜上了房顶。
灶台那个本来都要塌了的檐角上，凭空钻出一朵花。
花瓣不大，淡紫色的，蕊心里头那种天然的纹路纠缠在一起，横竖撇捺，分明是个规规矩矩的“安”字。
惊云这回没管我，它后腿一蹬上了房顶，对着那个明晃晃的大日头，扯着嗓子嚎了三声。
嗷——！
声音传出几里地，不是狼那种凄厉的嚎丧，是一种占山为王的宣告。
摇芽搂着叠梦师，看着那朵花，哭得站都站不稳。
我没去扶她们。
我缓缓抬起那只枯瘦的手，在小满那乱糟糟的脑袋顶上摸了一把。
手感挺好，热乎乎的，像刚出锅的馒头。
然后我转过身，背靠着那棵几百年的老槐树，慢慢地坐了下去。
屁股底下的泥土不凉，反倒有股子暖流顺着尾椎骨往上窜，一直窜到天灵盖。
风过林梢，新长出来的藤蔓叶子沙沙作响，最后一片叶子打着旋儿落在我脸上，遮住了半边光。
我闭上了眼。
这一次，我不走了。
我就在这儿，在泥土里，在风里，陪着你们，一天天，活到老。
那之后，我再没睁开过眼。可每当阳光爬上槐树南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