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了约莫半炷香的功夫,铁炉里的柴火渐渐沉下去,暗红的炭火吞吐着微弱热气,火星子蜷了蜷又闷头钻进灰里,连带着仓库里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江月月蹲在炉边添木头,指腹蹭过冰凉的木茬,刚把木头塞进炭火里,就听见“滋滋”轻响——木料里渗的潮气遇热蒸腾,裹着股焦涩的烟味往上飘,却没立刻燃起来。
她心里暗骂:“该死的天气,跟上辈子真不一样!这才末世多久,气温又降了,连可燃物都变得迟钝。”
话音刚落,“咔——咔哒”一声,西北角的地沟盖板猛地响了。
那不是风刮过的轻响,而是沉闷的撞击——像有什么东西正用头顶,一下一下顶在铁板上,震得周围的积雪簌簌掉落。
江月月脊背瞬间绷紧。
刚才那声“咔嗒”后,她就没敢松劲,此刻立刻撑开那股不靠谱的精神力。
心中一喜:“太好了,这次竟然没有模糊!”可下一秒,她脸上的笑意就僵住了——地沟里的景象清晰地撞入感知,让她猛地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一群面目狰狞的老鼠:小的如刚满月的猫般壮实,大的竟快赶上半大的土狗,灰黑色的毛发被污水浸得湿漉漉的,黏在油滑的身子上,正黑压压一片扎堆抓挠井盖!
江月月暗骂一声:“我去,这么多!”心口一紧,暗自盘算:“这要是真让它们冲上来,还不把人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她死死盯着感知里的画面,却见那群老鼠抓挠了一阵,始终没能撼动厚重的铁板,便齐刷刷地转向旁边的墙壁,疯了似的刨抓起来。
江月月这才暗暗松了口气,紧绷的脊背稍稍放松:“看来它们也不是万能的,爪子再利也挠不开厚铁板。”可视线落在老鼠们疯狂刨墙的动作上,心又提了起来:“但这墙……可就不好说了。”
“妈的!肯定又是那群畜生!”火堆那边突然炸起张强的声音。
“一惊一乍的干什么!吓到孩子了!”赵淑芬也听到了,却比张强镇定得多,显然这种情况她已经见怪不怪。
江月月见状,心中暗想:“这女人倒是镇定?看来她在这待了很久,这声音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那些老鼠估计不好出来!”
就在这时,张强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比刚才小了几分:“早知道昨天就该把那盖板焊死!”
“焊?用什么焊?连个焊机都没有,就算有,这里有电吗?净说屁话!”赵淑芬嫌弃地骂道:“你那么能耐,现在去把通风管拆了,说不定能堵上。”
张强见赵淑芬真生气了,立刻把话咽了下去,可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这不是让我去送死吗?拆通风管得爬上去,那管道口离地沟最近,鬼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东西……你咋不让那个新来的去!”
赵淑芬看到他还在那嘀嘀咕咕的,狠狠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闭嘴!再多说一句,看我怎么收拾你。”
江月月听到这俩人吵嘴,心里暗骂:“还真是个怂包!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是,还没一个女人镇定呢!呸!”
她又瞥了眼江建国,发现他也被那声音吓得哆嗦发愣,暗自嘲讽:“这也有个,还骂别人!”
想到这儿,她往江建国身边靠了靠,冷冷道:“往里面缩缩,等会这些东西要是跑出来,被拖走了我可没空捞你。”
江建国被骂得脖子一缩,赶紧往角落挪,膝盖磕在钢板上都没敢哼声,只小声嘟囔:“哎,我挪,我挪……”
他手忙脚乱往睡袋里缩,身子却悄悄往女儿那边靠——离她近点,好像就没那么怕了。犹豫了几秒,他又小声问:“月月,是咱们小区以前那样的老鼠吗?”
江月月眉头一紧,压低声音:“应该是,好像更多,但跟你没关系,真跑出来了,顾好你自己,别当我累赘。”
江建国连忙点头:“不会的,不会的!”
看着老头难得听话的样子,江月月心里才算满意:“听话就好,只要他这么怕死,总能活下去。”
她转头看向仓库里的其他人——赵淑芬已经站了起来,菜刀横在胸前,眼睛死死盯着地沟盖板,连呼吸都放轻了;
张强躲在她身后,肩膀缩着,活像只受惊的兔子;老太太把小男孩搂得更紧,孩子的脸埋在她怀里,只露出一双圆睁的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那个少年攥着根断铁棍,手臂绷得像拉满的弓,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
江月月暗自摇头:“还不至于跑出来,不过我才不告诉他们,让他们提心吊胆着才好。”
仓库里的紧张还没散,断墙后的阴影里却藏着另一番诡异。
张浩和林微趴在雪地里,鼻尖动了动,准确捕捉到仓库里的活人气息,正往这边爬。
可没爬两步,脚下的雪地突然塌陷——两人直直掉进了下水道坑里,沉甸甸的身子砸下去,正好压死两只正往仓库方向跑的老鼠。
血腥味瞬间散开,张浩的瞳孔猛地缩成针尖,喉咙里滚出浑浊的低吼,低头就往老鼠尸体上咬。
牙尖撕开皮毛的脆响在冷空里格外刺耳,血珠溅在他冻得发硬的脸上,他竟连擦都不擦,嚼得满脸是血。
林微看他吃得香,也扑过去抢,两人疯了似的啃食,没一会儿,两只老鼠就连骨头都没剩下。
张浩舔了舔嘴角,露出满足的笑,可肚子里的饥饿感还没消。
他抬头往下水道深处看,黑漆漆的通道里好像飘着更浓的“香味”,于是手脚并用地往里爬。
林微也舔了舔嘴唇,眼里闪着和他一样的浑浊光,跟着钻了进去。
而他们刚才待过的断墙下,那个躺在雪地里、肚子空空的男人,手指突然动了动——先是指尖颤了颤,接着手臂抬了起来,最后猛地坐起身。
他双眼泛着一道猩红的光,死死盯着不远处的仓库,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在锁定猎物。
仓库里的“哐”一声巨响,猛地打断了外面的诡异。
地沟盖板被顶得往上翘了寸许,又重重砸回地面,积雪混着铁锈飞溅,地沟里传来尖利的吱吱声,像一群怪物在欢呼,又像在催促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