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向牛师傅那柄华而不稳的宝刀:“牛师傅,‘夹钢’是正道,但成功靠的是千万次锤炼的经验。从今日起,每一次开炉,每一次锻打,火候多大,锤击多少下,淬火水温几何,都给我详细记下来!我们要从失败里找出成功的规律!同时,想法子改进炉子,若能炼出更纯净、更均匀的好钢,或许就不必如此复杂的工艺了!”
最后,他凝视着那危险的铁球:“孙师傅,引信关乎弟兄们的性命,是头等大事!可试试用不同粗细的棉线、纸卷,裹上不同密度的火药,浸蜡防潮,找出燃烧最平稳的那种。至于这‘震天雷’,初期不必贪多,精选可靠人手,如‘影卫’,小范围操练,熟悉其性,方能化险为夷。”
他的思路清晰而务实:接受不完美,在现有条件下寻求最可靠的解决方案,同时坚定不移地投向基础材料的突破。不追求一蹴而就的“神兵”,而是要打造能量产、能杀敌的“利器”。
工匠们听着这切实可行的指点,眼中的迷茫渐渐被希望取代,纷纷领命,再次投入那烟火缭绕的试炼场。
李晏召过石勇和黑熊,指着那三样杀器道:“新家伙要有新战法。石勇,你带一队人,专门琢磨这连弩如何与弓手、刀盾手配合,形成远近交替、持续不断的箭雨。黑熊,挑一批胆大心细的弟兄,演练如何冲锋前投掷‘震天雷’,炸开缺口,再一鼓作气冲垮敌阵!”
“末将(俺)明白!”两人摩拳擦掌,眼中闪烁着好战的光芒。
正当李晏全心“砺锋”之际,周铁柱带来了外界的风声。
“寨主,郡城有变。王璠那老狗,因剿匪连连失利,损兵折将,已被州牧崔弘昇申饬,地位摇摇欲坠。据说,崔州牧已在物色新郡守的人选了。”
李晏目光微凝:“王璠倒台,短期看,压在我们头顶的石头轻了些。但新来的郡守是狼是虎,犹未可知。盯紧些。”
“还有,”周铁柱声音压得更低,“北边密报,刘武周对上次‘狼骑’折戟沉沙极为恼火,但其主力正与隋军主力在雁门一带对峙,抽身乏术。不过,小股的渗透和骚扰,恐怕会变本加厉。”
“意料之中。”李晏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他无力大举南下,正是我们的天赐良机!告诉萧影,‘影卫’的触角再向北延伸三十里,我要刘武周那边有任何异动,都第一时间摆在我的案头!”
外患暂缓,内政理顺,黑云寨赢得了一段宝贵的喘息之机。李晏深知,这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汹涌。他必须利用每一刻,将手中的刀,磨得再快一些,再利一些,以迎接那必将到来的、更猛烈的惊涛骇浪。
“匠作营”的炉火,燃烧得愈发炽烈。那叮当作响的锤音,不再是杂乱的噪音,而是一曲低沉而坚定的战歌,预示着锋芒即将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