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刀刺入草丛,再拔出时,果然是带着血的。
土匪震惊的大喊道:有人!
这时,草丛中踉踉跄跄的钻出来一个矮小一些的身影,趁着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他飞快的朝着更深的山里跑去。
刚才那千钧一发的时刻,东方志的母亲慌忙将东方志推开,自己却来不及躲开那一刀,任由尖刀刺入胸膛,她却是用最后的力气低声对着东方志开口道:活下去,听话。
说完,她便用力将东方志推了出去,她之所以会让东方志听话,是因为她明白,如果没有这一句,他会愤怒的失控,会不顾一切的冲向土匪,会把他年轻的生命也留在这里。
只有让他明白,他必须活下去,他才能忍住悲伤逃走。
果然,此刻东方志尽管只感觉心如刀绞,无尽的痛苦从心头传来,可他却也不得不睁大已经被泪水模糊的眼睛,拼命的朝着山里逃去,他甚至不敢回头再看最后一眼,他害怕他会忍不住晕倒过去,他必须将自己的生命延续下去,死去的人的仇,他要背起来。
东方志哽咽着,逃跑着,身后的土匪们却依旧吵吵嚷嚷的追了上来,一片混乱之中,他却还听见那些土匪之中有人开口道:妈的还是个女的!可惜死了,否则还能让我们爽一下……
东方志终于忍不住开口怒吼着,绝望的喊声传出山林,可他只能跑,拼命的跑,把后面那些吃人的火光甩在身后。
东方志的眼睛早已看不清任何东西,他同样也早已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明明活着,他却感觉自己已经死了,明明活着,他却宁可自己死了……
东方志痛哭着,踉踉跄跄的跑着,他的脸被树林里杂乱的树枝划伤,甚至有树枝擦着眼睛过去,他却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了,肉体的痛苦早已不算什么了,他多么希望自己其实是在梦里,只是误入地狱,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身后追击的声音一直不近不远的,东方志只能跑,哪怕脑子已经迷迷糊糊,被痛苦冲击的有些麻木。
因此,他就连脚下已经踩空都毫无知觉,他好像还在奔跑着,可其实却是踩在半空中了,他直直的落了下去,原来此处,竟是一处山崖。
东方志的身体在空中翻转过来,他看见了追到岸边的土匪们,火光中,他仔仔细细的记住了许多邪恶的面孔,然后,他终于坚持不住闭上眼睛,再也没有了知觉,哪怕身体不时撞击在山崖上的石头上,到最后重重的摔在崖底。
模模糊糊的,东方志不知昏迷了多久。
他一直在做梦,一直在梦见父母死去的场景,以及自己看见的那些邪恶面孔,以及已经地狱一般的徐城,那一张张绝望的面容,一遍又一遍,他拼命的想要睁开眼睛,可身体却似乎不允许,就像将他关在监狱里一般把他困在这场噩梦里,一遍又一遍的折磨他。
即使在梦里,他也要如此痛苦的看着这一幕幕,这世界不是地狱是什么?
东方志没有疯,没有被逼死,他真的是个万中无一的天才。
东方志终于睁开眼睛,从痛苦的监狱里冲出来,来到现实里。
心中的痛苦总算有所缓解,可紧接着,身体的痛苦又瞬间袭来。
东方志只感觉浑身上下,没处地方就没有不痛的,头、四肢、小腹后背,浑身上下,都是无尽的疼痛,就仿佛一百把小刀在他浑身上下往下剜肉一样。
东方志甚至连睁开眼睛,都觉得眼睛周围的肉在发痛,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眼睛还没有瞎,还能看见。
他一遍遍适应着已经十分亮眼的光线,许久,才终于看清眼前,自己似乎是躺在一处草席上,他第一眼便看见在自己身体上方,用茅草和粗树枝搭着的一处简易屋子,虽然十分娇小,但却刚刚好将他遮住。
看着看着,东方志的耳朵似乎也慢慢恢复过来,他听见自己身旁似乎有着水沸腾的声音,同时,他的鼻子也闻到一股药味。
他的脖子自然是疼的转动不了,他只能转动眼珠,好在自己的眼睛够大,他刚刚好能看见自己身旁的那个人。
那人坐在这处小屋子的右边,身边搭着一个和这座屋子一样简易的火炉,其实就是一堆火,上面用几根铁器架着的一个小药罐,正沸腾着一罐药。
那个人看起来年纪很大,胡子和头发都已经花白,面容清瘦,他身边一个木头制的小箱子,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但似乎不妨碍装东西,而老人身上的衣服却也和小箱子一样,破破烂烂的,只是洗的很干净,似乎也不影响给他带来温暖。
老人一只手拿着一把小扇子,不时把飘向药罐子上面的火灰扇走,药罐子看起来同样简陋,所以竟也只有一个有些漏的盖子盖着。
老人早就发现了醒来的东方志,他却是脸上笑着,开口道:从山上摔下来还能活着,你小子可真命大啊!说来也巧,居然还正好掉在我的小屋前,你说你是不是福大命大?
东方志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此刻竟然连喉咙都是刺痛着,说不出话。
老人开口道:好好躺着就是了,你浑身是伤,啥也干不了的。
东方志很快也知道了,确实如此,他不光是动不了,好像就连有动那部分身体的念头,那部分身体都会微微加重疼痛。
东方志看着老人的样子,尽管看不出他的身份,但却至少能感觉到,他不是坏人,还是个很大的好人,否则,他又为什么会救已经死了一半的自己,现在的世道,即使他掉在他的门前,他也没有理由救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