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嗤,不大,却异常清晰冰冷,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景侯刻意营造的悲愤氛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只见萧玄端坐马上,甚至微微歪了歪头,看着景侯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诮和怜悯。
“替天行道?顺应天命?合乎民心?”萧玄重复着这几个词,语气平淡,却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鞭子抽打在景侯脸上,“景侯,这些话,你自己说着,不觉得脸红吗?或者说,你身后那些藏在营寨里、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北齐‘顾问’们,教你这些话的时候,没告诉你什么叫‘沐猴而冠’吗?”
“你!”景侯脸上的悲愤瞬间凝固,闪过一丝慌乱,厉声道,“萧玄!你休要胡言乱语,血口喷人!什么北齐顾问!本侯……”
“何必否认呢?”萧玄打断他,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力量,“你麾下大军布阵之法,暗合北齐‘铁浮屠’纵深防御、侧翼包抄之要诀;你攻城器械运用之熟练,深得北齐工兵精髓;甚至你刚才那番‘替天行道’的鬼话,都带着一股浓浓的、北齐宣慰司炮制檄文的味道!”
萧玄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目光锐利如刀,直刺景侯:“若真是清君侧,诛国贼,何须勾结北齐?!若真是为民请命,何须引狼入室,以北齐铁蹄践踏我山河,以北齐刀兵屠戮我同胞?!”
“你口口声声说朝廷糜烂,黎民受苦!那你可知道,北齐铁骑过处,是何等景象?是十室九空!是鸡犬不留!是赤地千里!你将他们引来,就是将无数南梁子民推向地狱!这就是你的替天行道?!这就是你的顺应民心?!”
萧玄的质问,一声比一声高亢,一声比一声凌厉,如同重锤,狠狠敲击在每一个听到的人心上!
城头守军沉默了,原本被景侯话语勾起的一丝疑虑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和后怕!叛军阵营中,许多底层士卒也露出了茫然和思索的神色。
景侯被驳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指着萧玄,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一派胡言!狡辩!全是狡辩!”
“我狡辩?”萧玄冷笑,猛地举起沥泉枪,枪尖遥指叛军大营深处,“那你可敢让你军中的北齐将领,出来与萧某当面对质?!可敢让全军将士看看,他们为之卖命效忠的,到底是南梁的景侯,还是北齐的傀儡?!”
“你可敢打开粮草营库,让天下人看看,里面堆积的,有多少是打着北齐印记的军械粮秣?!”
“景侯!”萧玄直呼,声如雷霆,带着无尽的鄙夷和杀意,“收起你这套骗人的把戏!你不过是一个为了一己私欲,不惜卖国求荣、引狼入室的国贼!覆巢之下无完卵!你以为北齐助你夺得大位后,你真能安稳地做你的儿皇帝吗?真是愚蠢透顶!”
字字诛心!句句见血!
景侯被骂得体无完肤,尤其是“儿皇帝”三个字,更是狠狠刺痛了他内心最隐秘的恐惧和自卑,他彻底失态,暴跳如雷:“闭嘴!给我放箭!射死他!射死他!”
然而,他身边的将领却有些迟疑。阵前对话,擅自放箭,乃是大忌,更何况对方的话……似乎并非空穴来风。
萧玄却不再看他,拨转马头,对三皇子及城头守军,朗声道:“殿下,诸位将士都听到了!此贼心虚了!他所倚仗者,非是南梁军民之心,而是北齐豺狼之刃!我等浴血奋战,守卫的不是某个糜烂的朝廷,而是我等身后的父母之邦,是千万万同胞不被异族铁蹄蹂躏!”
“国贼在此,豺狼在侧!唯有死战,方有生路!”
声音铿锵,掷地有声!
“死战!死战!死战!”城头上,经历过绝望和振奋的守军,此刻彻底明白了为何而战,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声!士气高涨到了顶点!
而叛军阵营,则是一片压抑的骚动,许多士卒目光闪烁,显然心中已生疑虑。
景侯面色惨白如纸,指着萧玄的手指都在颤抖,气得几乎吐血,最终猛地一拉缰绳,在身后一片异样的目光中,狼狈不堪地掉头返回本阵。
阵前对话,景侯本想攻心,却反而被萧玄撕下了所有伪装,揭露了其引狼入室、卖国求荣的实质,可谓一败涂地!
萧玄冷冷地看着他仓皇退走的背影,眼中寒光更盛。
舌战虽胜,但真正的恶战,才刚刚开始。
豺狼,终究是要用刀枪来对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