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时,他眼底已恢复了一片冰冷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和极致的寒意。
他将那薄绢缓缓攥紧在手心,仿佛要将其捏碎。
“不必追了。‘影鸦’狡诈如狐,此刻早已远遁。”他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冷意,“打扫战场,撤回大营。”
“主公!”赵莽还想说什么。
萧玄抬手制止了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那支幽鸦箭上:“今日之事,所见所闻,尤其是这支箭和上面的字,乃最高机密,任何人不得外泄半句,违令者,军法从事!”
“是!”众人心中一凛,齐声应道。
回程的路上,气氛压抑得可怕。虽然打了胜仗,斩杀了对方重要头目“灰鹞”,但每个人都感觉像是吃了一记闷棍,憋屈无比。那支诡异的箭和那句莫测高深的话,如同阴影般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萧玄骑在马上,沉默不语。只有紧握着缰绳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暴露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影鸦”的留书,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他内心深处最大的隐忧。
功高震主,孤臣难为。
来自敌人的明枪易躲,但来自背后的暗箭,来自最高处的猜忌,又如何能防?
红蝎的警告,王源的拉拢与威胁,鸾台徽记的出现,拓跋月传来的惊人情报,以及如今“影鸦”这诛心之言……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方向:南梁的宫廷之内,潜藏着一个甚至多个与他为敌、甚至不惜勾结北齐的巨大阴影。
“梁帝之光”……这四个字,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回荡。
皇帝?太子?三皇子?亦或是某个隐藏得更深的存在?
回到大营,已是后半夜。萧玄屏退左右,独自一人留在帐中。
他没有点灯,就着帐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再次展开了那卷薄绢。
暗红色的字迹,在昏暗中仿佛还在微微灼烧,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孤鸾之影,终将消散于梁帝之光下。”
他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而嘲讽的弧度。
“影鸦……你想乱我心志,你想离间君臣,你想让我疑神疑鬼,束手束脚……”
“可惜,你打错了算盘。”
“我萧玄能从那场背叛中活下来,就早已不再将希望寄托于任何人的‘光’下。”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这薄绢,穿透重重迷雾,直刺那隐藏在最深处的敌人。
“无论是北齐的豺狼,还是南梁的鬼蜮,想让我消散……”
“那就放马过来!”
“看看最终,是你这乌鸦的诅咒应验,还是我这‘孤鸾’之影,撕碎你们所有的阴谋!”
他指尖内力微吐,那卷薄绢瞬间化为齑粉,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帐外,寒风呼啸,夜色正浓。
而一场更加凶险、更加诡异的暗战,已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