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林夜的脸上,带着一丝心疼和愧疚:“之前让你跟着我们一起担惊受怕,妈心里一直不好受。现在好了,小雨没事了,我们可以回家了。家里的冰箱里还冰着你爱吃的草莓,回去妈给你做草莓蛋糕,再炖一锅你喜欢的排骨汤,咱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回家”这两个字像一道暖流,瞬间涌遍了林夜的全身。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每次放学回家,总能闻到厨房里飘来的排骨汤香味,母亲会站在门口等他,小雨会拿着作业本跑过来,让他教自己写生字。
那些平凡却温暖的日子,是他在无数个疲惫的夜晚里,最想回到的过去。
而现在,这些日子仿佛就在眼前——只要他点头,只要他愿意留下来,就能重新拥有这一切。没有谢渊的意志污染,没有“锚点”的威胁,没有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只有母亲的笑容,小雨的撒娇,还有一家人安稳的生活。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防正在一点点松动,像是被雨水浸泡的堤坝,出现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一个声音在他的意识深处不断诱惑着他:留下来吧,林夜,这才是你真正想要的生活。
你奋斗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保护她们吗?现在她们好好的,你为什么还要回去面对那些危险?只要你留在这里,所有的痛苦都会消失,所有的遗憾都会被弥补……
他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将小雨抱得更紧了,指尖甚至能感觉到小雨后背柔软的布料,感受到她小小的心脏在胸腔里平稳地跳动。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脑海里不断闪过幻境中“回家”的画面——客厅里的灯光亮着,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母亲在厨房里忙碌,小雨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而他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里满是踏实的温暖。
“哥哥,你怎么了?”小雨感觉到他的僵硬,仰起头看着他,大眼睛里带着一丝疑惑,“你不开心吗?我们可以回家了呀。”
母亲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关切地问道:“小夜,是不是太累了?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会儿,等下再办出院手续。”
就在这时,他的牙齿突然猛地咬向了舌尖!
“嘶——”
尖锐的疼痛瞬间从舌尖传来,像是一道闪电劈过混沌的意识,让他猛地清醒了过来。那股疼痛感如此真实,与幻境中的温暖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瞬间撕开了眼前“圆满”的假象。
他清楚地记得,昨天去医院看小雨时,她还插着呼吸机,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医生说她的情况还不稳定,需要继续观察。
而母亲,这些日子以来,从来没有这样彻底放松过,她的笑容里总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哪怕是强装出来的轻松,也会在转身的瞬间露出疲惫。
眼前的母亲笑得太“完美”了,完美到不真实,像是按照他的渴望刻意编织出来的幻象。
“哥哥,你在说什么呀?”小雨的脸上露出了委屈的神色,她伸出手想拉林夜的衣角,“我真的好了,医生亲口说的,你不信可以去问医生呀。”
母亲也皱起了眉头,语气里带着一丝焦急:“小夜,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怎么说胡话呢?小雨明明就在这里,她好了,我们真的可以回家了。”
她们的反应天衣无缝,甚至连委屈和焦急都恰到好处,足以让任何一个渴望圆满的人彻底沉沦。
但舌尖的疼痛还在提醒着林夜,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强行调动起所有的精神力,像是用双手死死抵住汹涌的潮水,拼尽全力想要弥合心房上的那道缝隙。
“这不是真的……”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你们是‘心象模拟器’构建出来的幻境,是谢渊意志污染的诱饵。
我不会被你们骗到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眼前的景象突然剧烈地波动起来。走廊的墙壁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纹,像是被打碎的玻璃,阳光变得扭曲,消毒水和百合的味道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熟悉的、冰冷的机油味。
小雨的脸开始变得模糊,像是被泼了水的油画,她伸出的手在半空中渐渐透明,最终化作了一缕青烟。
母亲的身影也在不断闪烁,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眼神里的轻松渐渐褪去,变成了一片空洞的黑暗。
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发出了一阵模糊的杂音,然后整个身影也开始消散。
走廊的地砖裂开了巨大的缝隙,一切都在快速崩塌、消失。
林夜站在这片混乱的幻境中,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一艘即将沉没的船上,周围的一切都在离他远去。
几秒钟后,最后一丝阳光也彻底消失了,眼前的景象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闪过一阵雪花状的干扰后,彻底破碎、消散。
林夜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坐在临时据点的金属椅上,头上戴着“心象模拟器”的头盔,耳边还能听到设备运行时细微的嗡鸣。
他的舌尖还残留着刚才咬破的疼痛感,掌心也因为用力而攥出了几道红痕。
刚才的幻境太过真实,那些温暖的画面、母亲和小雨的笑容,还清晰地停留在他的脑海里,让他的心脏久久无法平静。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能清晰地感觉到,心防上的那道缝隙虽然被强行弥合了,但刚才的动摇已经在他的意识里留下了痕迹——那是他内心最柔软的软肋,也是谢渊的意志最容易攻击的地方。
“看来,这场试炼比我想象中还要艰难。”林夜低声自语,眼神里多了几分凝重。
他知道,这只是第一关,接下来还有更可怕的诱惑和恐惧在等着他。
但他没有退缩,只是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做好了迎接下一场考验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