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那恐怖存在的惊怒咆哮如同潮水般退去,连半点能勾起恐惧的回音都没剩下。
废墟之中,只剩下仪器残骸还在断断续续冒着凉烟,电路板烧融的焦糊味混着尘土气息弥漫在空气里,偶尔迸出的“噼啪”电流声,像濒死者最后的喘息。
秦月汐扶着断墙的手还在抖,阿哲撑着膝盖大口喘气,连昏迷的林夜都在无意识地轻颤,三人的呼吸粗重不均,每一次起伏都带着劫后余生的虚浮,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连吸进肺里的空气都觉得沉。
死一般的寂静紧跟着笼罩下来,比之前能量洪流奔涌、地动山摇的时刻更让人心里发毛。
临时封印装置发出的幽蓝色光芒变得极其不稳定,亮一下暗一下,像快没电的手电筒,每一次变暗都让人揪紧了心。
那道覆盖在“锚点”核心上的能量屏障,早被砸得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碎。但它终究没有碎,依旧顽强地悬在那里,却硬是把内外的危险隔开,
“锚点”那令人窒息的能量辐射和意识污染,总算是被大幅度削弱了。虽然还能隐约感觉到“锚点”在底下“喘气”,那股属于深渊的阴冷还缠着脚踝似的甩不掉,却不再具有那种无孔不入、侵蚀心智的疯狂感,总算能让人顺口气,不用再时刻绷紧神经对抗体内翻涌的躁动。
成功了……
至少,暂时成功了。
这个念头刚从秦月汐脑子里冒出来,她就忍不住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好像赢了,可代价却重得让人不敢细想。
秦月汐是第一个挣扎着行动起来的。她踉跄着冲到“岩盾”冰冷的身体旁,膝盖在碎石头上磕了好几下,裤腿磨破了,渗出血来也没顾上疼。她蹲下来,手指颤抖地探向“岩盾”的颈动脉,指腹刚碰到那片毫无温度的皮肤,心脏就像被一只手攥紧了。
她没说话,只是沉默地伸出手,一点点擦掉“岩盾”脸上的灰尘,把他皱巴巴的衣领理平,连他护腕上歪掉的扣子都小心地扣好,动作慢得像在完成什么郑重的仪式,仿佛只要做得够仔细,这个人就还能醒过来。
另一边,阿哲咳得撕心裂肺,每咳一下都扯得胸口疼,嘴角挂着没擦干净的血污。他抹了把脸,胡乱擦掉脸上的血和泪,连滚带爬地扑到冒烟的操作台前。操作台的屏幕大多已经黑了,裂纹像蜘蛛网似的爬满了玻璃面,只有少数几个指示灯还在顽强地闪烁,像快熄灭的萤火,忽明忽暗。
他颤抖着伸出手,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想试着恢复部分数据,可屏幕除了偶尔跳两下乱码,再没有其他反应——那些他熬了无数个夜晚、改了又改的参数,那些能精准监测“锚点”能量波动的数据,全没了。最后他实在没力气了,绝望地一拳砸在机器上,“哐当”一声闷响,震得自己手都麻了,指关节瞬间红了一片。
“完了……数据……大部分数据都没了……”他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眼泪混着血污往下掉,分不清是为了牺牲的“岩盾”,还是为了那些本该能帮上更多忙、却成了泡影的研究数据。
那些数据里,藏着他们对“锚点”的所有研究成果,藏着下次可能用得上的应对方案,现在全跟着操作台一起,成了一堆烧黑的废铁。
然后,他和秦月汐的目光,几乎是同时投向了不远处倒在地上的林夜。
林夜就躺在冰冷的瓦砾堆里,身体陷在碎砖和玻璃渣之间,他的脸色苍白得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纸,呼吸微弱得几乎贴到他嘴边都感觉不到,胸口的起伏轻得像一片羽毛,仿佛生命力已经彻底流逝。
只有他的右手,还死死地攥着,指缝间露出那把钥匙的一角——此刻的钥匙早已没了之前的微光,通体呈现出一种仿佛被烈火灼烧过的、死气沉沉的焦黑色,连金属原本的光泽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道本来就狰狞的裂纹,边缘甚至有些模糊的融化痕迹,像是被高温烤过似的,糊成一团,看着触目惊心,仿佛再碰一下就会碎成渣。